雨下得突然,林秋抱着装满参考书的背包冲进小巷躲雨。水珠顺着他的刘海滴落,就在他抹去眼前雨水时,看见了那家店——夹在两栋现代公寓之间的一间低矮木屋,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匾:"黄泉书屋"。
"这种地方居然有书店?"林秋嘀咕着推门而入,门轴发出年迈的呻吟。
店内比外观宽敞得多,四壁都是顶到天花板的原木书架,挤满了各式古籍。空气中飘着陈年纸张、墨水和某种草药混合的奇特气味。最深处有盏昏黄的台灯,灯下坐着一位穿灰色对襟衫的老人,正用放大镜检视一本发黄的书页。
"随便看。"老人头也不抬地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左边新书,右边旧书,中间绝版。"
林秋点点头,虽然不确定老人能否看见。他在书架间穿行,手指掠过一排排书脊。作为中文系学生,他对这些古籍有着本能的亲近感。
右侧书架最底层,一本用红绳捆扎的线装书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本书没有书名,暗蓝色的封面上只有一块褪色的暗红污渍。当林秋的手指碰到书脊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背。
"那本不卖。"老人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吓得林秋差点叫出声。
"为、为什么?"林秋站起身,发现老人比他矮一个头,满脸皱纹像树皮一样沟壑纵横,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
老人盯着林秋看了许久,突然笑了,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因为它选择了你。"
林秋背后一阵发凉:"什么意思?"
"意思是,"老人缓缓抽出那本书,"它会跟你回家,不管你付不付钱。"他将书递给林秋,"五十块。"
书比想象中沉重,红绳解开后,扉页上用毛笔写着"同治三年誊录",但没有任何作者或书名信息。内页是工整的蝇头小楷,记录着某种地方志怪传说。林秋翻到中间时,一滴红色液体突然落在纸页上。
"老伯,这书上有血?"林秋抬头,却发现老人已经回到柜台,正用一块黑布擦拭什么东西。
"那是朱砂。"老人头也不抬,"要买就付钱,不买就放回去。"
林秋鬼使神差地掏出了钱包。
回到出租屋已是晚上十点。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像某种摩斯密码。林秋泡了杯速溶咖啡,在书桌前小心地翻开那本古籍。
文字记录的是清朝同治年间一个偏远县城的怪事:连续有书生在客栈暴毙,死时面带微笑,桌上都摆着同样的空白书册。新任知县调查发现,百年前有个落第秀才在客栈自尽,死前发誓要"著尽天下才子书"...
林秋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朦胧中,他闻到一股焦糊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古代县城的刑场上,穿着脏污的白衣,脖子上挂着"妖言惑众"的木牌。台下围观的人群面目模糊,只有最前排一个穿官服的人清晰可见——那人长得和书店老人一模一样。刽子手举起鬼头刀时,林秋惊醒了。
闹钟显示凌晨3:17分,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焦味。林秋打开灯,惊恐地发现那本古籍摊开在桌上,但内容完全变了——现在它记录的是一个现代大学生的一天,包括林秋今天上课的内容、吃的晚餐,甚至他刚才做的梦。
"这不可能..."林秋颤抖着翻到最后一页,五张空白页的右上角,赫然印着一个暗红色的手印,大小正好是成年人的拇指。
第二天一早,林秋就冲回那条小巷,却怎么也找不到"黄泉书屋"。问遍周边店铺,所有人都说那里从来没有什么书店,只有一堵墙。
"但昨天明明..."林秋站在雨中,摸出口袋里的收据——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用毛笔写着"收讫",日期却是"壬寅年菊月",也就是...2022年9月,距今整整一年前。
图书馆的旧报纸数据库里,林秋找到了答案:2022年9月17日,城南一家名为"黄泉书屋"的二手书店发生火灾,72岁的店主徐某葬身火海。报道配图中,焦黑的店门前,消防员抬出的尸体上盖着白布,但一只焦黑的手垂落在外——手腕上戴着一串熟悉的檀木念珠,和昨天老人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林秋的胃部一阵绞痛。他冲回出租屋,那本古籍好好地放在床头,但红绳已经自行重新捆好。当他颤抖着解开时,书自动翻到了最后——现在第二个血手印出现在了空白页上。
手机突然响起,是室友张浩:"林秋!你借我的那本《民俗学概论》怎么回事?每一页都变成了白纸,只有最后一页有个血手印!"
林秋的血液瞬间凝固。他想起古籍中的记载:秀才怨灵通过空白书册吸取书生精气,每吸一人,手稿便多写一页...
当晚,林秋被翻书声惊醒。月光下,一个穿清朝长袍的背影坐在他的书桌前,正用毛笔在古籍上书写。似乎察觉到视线,那人缓缓转头——焦黑的脸上,一双完好的眼睛泛着绿光,嘴角咧到耳根:
"别急...很快就轮到你的故事了。"
林秋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视线落在古籍最后空白页上——现在那里有五个血手印,而最后一页的标题赫然写着:《林秋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