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铃声如同湿润的棉花，轻柔地弥漫在教室的每个角落。
夏小梨紧握自动铅笔，手指在习题集上投下淡青色的影子，这是她第17次调整坐姿——左侧肩胛骨与木质椅背保持三指宽的距离，右肘恰好压在课表的边缘，这样展开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便能形成45度的遮挡角。
粉笔灰在斜射的阳光中飘浮，前排男生的篮球鞋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夏小梨凝视着解析几何题中交错的辅助线，忽然听见值日生擦黑板的吱吱声中，夹杂着一声压抑的抽气声。
她的余光扫过同桌陈雨薇的课表：第三节课间用荧光笔圈出的“歌手大赛报名截止”字样，旁边画着歪斜的麦克风图案，此刻正被主人用橡皮狠狠地擦去。
“太过分了！”陈雨薇突然将报名表摔下，塑料垫板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夏小梨的笔尖在椭圆曲线上划出歪斜的切线，她看见那张印有“校园歌手大赛章程”的A4纸边缘卷曲，评委构成表上“教师评委70%”的黑体字显得格外刺眼。
后颈的碎发被吊扇吹得发痒，夏小梨悄悄将习题集向右侧推了两厘米。
陈雨薇的马尾辫轻扫过她的胳膊，带着草莓味洗发水的气息：“上周我在琴房练《逆光》，张老师还说我音色有进步”声音突然哽咽在喉头，女孩趴在桌上，校服领口露出后颈的蝴蝶骨，像一只收起翅膀的蝴蝶。
夏小梨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动铅笔尾端的橡胶帽，这是她从初中延续至今的安抚习惯。
阳光在陈雨薇的校牌上流淌，金属牌面上“高二（3）班 陈雨薇”的字样被磨得发亮。
她想起开学第一天，正是这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主动帮她捡起被风吹散的错题本，蹲在地上一张张整理时，发梢沾着的桂花落在她的钢笔帽上。
“其实......”夏小梨的嘴唇微动，喉间突然泛起薄荷糖的凉意——那是昨天陈雨薇塞在她抽屉里的，包装纸上画着卡通麦克风。
粉笔头砸在黑板上的声响让她猛地缩回差点伸出的手，指尖在桌面敲出三声轻响，这是她们约定的“我在听”暗号。
午休时的教室飘荡着食堂的菜香，夏小梨数着窗外梧桐叶投在课桌上的影子。
第三十八片叶子掠过陈雨薇的侧脸时，女孩突然坐直身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黑板上方的广播喇叭：“小梨你说，要是有人在广播里说这件事”。
自动铅笔在草稿纸上留下墨点，夏小梨盯着自己画歪的函数图像。
上个月年级大会，她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领奖，双腿在西装裤下抖得几乎站不稳，话筒上的校徽logo硌得掌心发疼。
此刻广播喇叭的金属网罩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只永远张开的眼睛。
“可我连班长都不敢当”陈雨薇的声音又低下去，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草稿纸边缘，卷出细密的毛边。
夏小梨看见她校服袖口磨出的毛球，突然想起上周体育课，自己在躲避篮球时撞进双杠，是陈雨薇第一个冲过来扶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传来，比正午的阳光还要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