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妮看着粉哥的尸体缓缓倒地，白色西装上的枫叶胸针滚落一旁，在血泊中折射出破碎的光斑。她的指尖还残留着格伦的体温，那温度透过掌心的伤口传来，竟比记忆中蓝冰的冷更让她心悸。地下室的白炽灯突然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红光里，她看见李明华警服上的警徽泛着冷光，那抹银色像极了两年前她在巷口见过的警灯 —— 那时她刚被粉哥“收留”。
"警官，他需要急救。"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晒干的树皮，沙哑得陌生。扶着格伦的手臂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长久压抑的东西正在体内崩解。李明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那眼神里有警惕、有审视，却唯独没有她熟悉的轻蔑。他点头示意队员，对讲机里传来清晰的指令："医疗组速至地下室，其他人控制现场所有人员。"
两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地下室，格伦手臂上的针孔还在渗血，蓝紫色的淤青顺着血管蔓延至锁骨，看得陈妮喉间发紧。她后退两步，靠在满是化学污渍的墙壁上，看着医护人员为格伦戴上氧气面罩，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她在街头目睹的一场车祸。伤者也是这样苍白，血沫从嘴角溢出，而围观者的眼神和此刻警察们的如出一辙 —— 冷静、专业，却又带着无法回避的距离感。
"你叫什么名字？" 李明华不知何时走到她面前，手中的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陈妮低头看着自己沾血的指甲，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蓝冰的粉末。
"陈妮。" 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意外的平稳，"陈是耳东陈，妮是女字旁的妮。"
李明华的笔尖在纸上停顿，抬头时目光柔和了些："你提供的线索很重要，等你配合完调查，可能需要做些保护措施。"
仓库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陈妮跟着李明华走出地下室，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眼睛。远处的警戒线外，几辆运毒卡车正在被逐一检查，小张警官正押着几个戴手铐的毒虫走过，其中一人脖子上的枫叶刺青被汗水晕开，像团洗不掉的墨渍。陈妮忽然想起粉哥常说的话："枫叶代表我们的根，无论走到哪，都要让别人知道我们从哪来。" 此刻看着那褪色的刺青，她只觉得荒谬 —— 他们的 "根"，不过是埋在毒品堆里的腐烂种子。
"陈妮！" 尖锐的呼喊声打断思绪，她转头看见胖子被两名警察按在地上，肥胖的脸颊贴在水泥地上，眼神死死地盯着她，"你他妈敢背叛粉哥？他这两年养你花了多少钱你自己心里可有数！" 胖子的嘶吼让周围警察立刻绷紧神经，李明华伸手将陈妮护在身后，枪口对准挣扎的胖子。
陈妮却对着李明华警官保持着僵硬的笑容，"警察叔叔，刚刚那个人确实有帮助过我，但我还是个十六岁的学生啊，我独自一个人又该怎么面对这些人呢？"
这些话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人群中激起短暂的涟漪。李明华回头看她，目光里多了些探究。陈妮迎着阳光闭上眼，感受着光束穿透眼皮的灼热 —— 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觉得阳光如此真实。记忆中粉哥给她注射第一针蓝冰的夜晚突然清晰起来，他说："这是能让人忘记痛苦的东西。" 可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感受过真正的清醒，直到此刻，看着格伦被抬上救护车时颤动的睫毛，她仍没想好以后该怎么办。
"张队，格伦情况稳定！" 对讲机里传来医护人员的声音，陈妮睁开眼，看见一个穿便衣的警察推开警戒线，朝救护车狂奔。那人眼角有道疤痕。她听见他喊 "兄弟" 时的哽咽，看见他握住格伦的手时颤抖的指尖，突然想起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羁绊 —— 在粉哥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
"陈妮，现在需要你跟我们回局里..." 李明华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陈妮摸出风衣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备注是 "老大"。她想起粉哥临死前的狂笑，想起他扣动扳机时眼里的疯狂，手指往上轻轻一划，陈妮将免提声开到最大，并将通话进行录制。
“那小子又去哪了!这批货有多着急他能不知道？你现在马上让他接电话！”电话的另一边传来一位中年男人的吼叫及抱怨声。
陈妮看了看李明华警官，直到他点了点后陈妮才敢说话，“他刚才嗑大导致枪走火，击中自己了。”陈妮心虚的声音表现的极为冷静。
“你的意思是说？这小子死了？”男人的语气十分怀疑地质问着。
“对，但是老大你先别激动，现在我们正在赶着这批货，下个礼拜一我们和泰国人还会在老地方碰面。”陈妮说话时目光来回在李明华警官和被捕的那些毒虫之间徘徊。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仓库的铁皮屋顶，陈妮坐在警车里，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路灯次第亮起，橱窗里的霓虹灯闪烁着温暖的光，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偷偷羡慕过的那些女孩 —— 她们穿着干净的裙子，背着书包走在放学路上，脸上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或许等一切结束，她也能试着走进那样的光里，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
警局的审讯室里，陈妮接过警员递来的热咖啡，杯壁的温度让她有些恍惚。李明华推来一份文件："这是你提供的制毒配方和运输路线，我们已经核实过，谢谢你的配合。" 他顿了顿，目光温和，"你有机会重新开始。"
走出警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陈妮裹紧风衣，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时，看见张伟正扶着缠着绷带的格伦站在台阶上，两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格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轻轻点头："谢谢你。"
陈妮摇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张伟拍了拍格伦的肩膀："我去开车，你们聊会儿。" 脚步声渐远，格伦走到她面前，月光照亮他脸上的伤痕："我依然相信你和他们不一样。"
这句话让陈妮鼻尖发酸。她想起格伦被按在地上毒打时，自己别过脸却又忍不住偷看的眼神；想起注射蓝焰时，自己故意偏过针头避开他心脏的瞬间。原来有些东西，即便在黑暗中，也依然存在。
"以后有什么打算？" 格伦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陈妮抬头看着夜空，几颗星星在雾霾中若隐若现："这只是个小喽啰，而且估计你还要继续进行卧底任务了，小汉森？"
格伦笑了，笑容牵动脸上的伤口，却依然温暖："好，你也是个让人猜不透的家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