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姑娘，”赵清风一边摆棋一边说道，“当时，在文兄弟面前，我叔父摆了这样一盘残棋……”
片刻之后，方明月的眼前，就出现了这样一盘象棋残局：红帅居中，偏右一侧尚有单炮护驾，而另一枚红马呢，则在黑方底线！表面上看起来，这一马一炮看似遥相呼应，然而，无论进攻还是防守，要形成合力，都至少还要好几个回合！反观黑方，尽管老将偏处邻线，然而，上面尚有一士作为护卫，支撑其上。更为重要的是，黑士的上方，也就是兵行线，一车赫然而立……
看了几眼之后，方明月暗自嘀咕着：摆出这样的一盘残棋，究竟是何意思呢？试想一下，楚河汉街上一番殊死搏杀之后，就算真的能够出现如此的局面，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多半也不会再看好红方了吧？
作为先手方，红方尽管尚有一马一炮，只是，这天南地北的，要形成合力，尚需好几步棋！若是换作平时，自然也可以考虑，先稳固防守，再徐图发展。只是，单看盘面，你就会发现，如果红方不能在一招之内有所改观，那么，随之而来的，就将是灭顶之灾：黑车只要迎面一将，红帅只能让出中线！紧接着，黑将自然坐中，对红方形成碾压之势！而红方呢，由于马炮不能相连，面对着黑方咄咄逼人的架势，又如何能够守得住呢？
由于缺少士象作为屏障，红炮甚至已经是有心无力的了。接下来，作为防守中坚的红炮阵亡之后，那一匹红马，被黑车捉死，也就是几个回合的事情！毕竟，那一句“一车十子寒”，可不是白叫的！且不说正常情况之下，一马一炮都抵挡不住单车的强大攻势。如今的这一危局，红方要想全身而退，都已然是只手擎天了……
赵姑娘摆起这盘象棋来，确实就是三下五落二，轻而易举。毕竟，整个棋盘，就只剩下五枚棋子了！
然而，摆棋容易下棋难。一些残局，如果没有思路，你就是想上好几个时辰，恐怕依然是一筹莫展！那么，赵姑娘摆这盘棋，究竟是何用意呢？
一般人说故事，时常就像那竹筒里倒豆子，一吐为快，就是那种恨不得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样子！而这位赵姑娘，细思极为缜密、细致、细腻，她真正所想的，多半就是希望，听故事者不要满足于扮演一个局外人的角色，而是要深入其中，设身处地为局中人着想！要不然，她所说的故事，就会像那一阵风，吹过了就是过了，没能在听者心里留下多少印象……
是啊，摆好棋之后，她本来就可以接着往下说的。然而，老半天过去了，她为什么佯作不知，而是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呢？由此，我确实也只能这样想：这位赵姑娘，倒有点像那位孔夫子，“不愤不启”……
想到这儿，方月明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对方。果然，只见赵清风嘴角微微上扬，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赵姑娘，”到了这一步，方明月不想多作耽误了，只能开言道，“依然，依然是红方先行吧？”
“是啊，老规矩！”赵清风接过话，“象棋残局，一向都是红先行……”
暗暗地吸了一口长气之后，方明月暗自寻思道：这样的一盘残棋，还真有点云里雾里的了。最近这几年，闲着无事的时候，我也算是跟穆少将军下过几盘棋的人了！只是，面对着这一棋局，还真是茫无头绪了。
当然，有些残局确实暗藏玄机，如果悟性不够，确实难以破解。要不然，普天之下，不知要有多少的棋坛高手！反正，到目前为止，我的感觉就是，这红方，局势危如累卵，真的看不出有一丝半毫翻盘的希望。
嗯，算了吧，如果真的很容易，赵姑娘说说就可以了，又何必亲自摆棋呢？由此看来，她似乎有着这样的一层心思：要在棋艺方面，压我一头……
“赵姑娘，”带着一丝讪笑，方明月开口了，“这盘棋，我，民女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赵清风淡淡一笑：方姑娘，这样的一句话，你，你总算是说出口了。不过，这倒不是我自以为是，要在棋艺方面，出一下风头……
“嗯，这个，民女知悉……”眼见对方神情诚恳，不似作伪，方明月也就松了一口气，就势说道。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之后，赵清风这才幽幽说道：方姑娘，那种一头雾水的感觉，当初，也就是第一次见到文师弟的时候，我的那种感觉，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错，当时，在决定收徒之前，我叔父所摆下的，正是这一盘残局！那时候，思忖了好些时候，我也依然是茫然失措。再看看文师弟的时候，只见他双手支颐，神情甚是专注。
那一瞬间，我的心头，突然涌上某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了！
是啊，作为赵宋宗室，我叔父在选择徒弟的时候，在资质、格局方面，要有所考虑，也不足为奇吧？
遥想文天祥文丞相当年，“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他能够苦撑危局，在才智、格局方面，当自有过人之处！只是，如果单看这盘棋，其中的局势，似乎又是一言难尽了？
红方藩篱全无，尽管只剩单马单炮，不过，既然老帅尚能居中，似乎依然值得期待！
然而，对方的攻势，着实过于强大，要想立于不败之地，红方的立足点、着力点，又将是在哪里呢？
“力挽狂澜于既倒”？谈何容易啊！哦，叔父的意思是，作为一个人，首先要处变不惊。也就是说，希望这位文师弟，要拿出一点当年文丞相的风骨来！
唉，遥想当年，蒙元一方，来势汹汹，不少的文武大臣，尚未见到敌方，就给吓破了胆。
而文丞相呢，却能够以一身忠勇，起兵勤王。我方就算只剩下光头老帅，他依然像诸葛丞相所说的那样，“鞠躬尽瘁”……
“哦，当初，”方明月心里一动，试着这样问道，“当初，文师弟还真的解开了那盘残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