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教室的日光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苏棠的炭笔在画纸上顿出个歪斜的阴影。她慌忙用橡皮去擦,却把纸面蹭得发毛。前排传来窃笑,李蔓正举着速写本给旁人看,画里歪扭的比例被夸张成滑稽的漫画。
"总画些老气的东西。"这句议论像根细针,轻飘飘扎进耳膜。苏棠低头望着自己的静物写生——褪色的天鹅绒布上,玻璃瓶里插着蔫头的白菊。同学们都在画霓虹灯下的潮玩摆件,只有她固执地描摹这些陈旧的物件,仿佛只有在布满裂痕的石膏像里,才能找到片刻安宁。
深夜的画室总飘着松节油的气味。苏棠第三次刮掉画布上的丙烯颜料,刮刀与亚麻布摩擦的声响刺得人耳膜生疼。她试图临摹顾沉舟的风格,那个备受瞩目的学长能用金属碎片拼贴出燃烧的城市,而自己的作品却像被水浸透的旧信,连颜色都透着灰扑扑的颓唐。
储物柜底层压着母亲的来信,信纸边缘被汗水洇出淡淡的褶皱。"该找份稳定工作了",这句话和画架上未完成的《凋零》一起,在每个失眠的夜晚反复啃噬她的神经。李蔓在朋友圈晒出被画廊选中的画作时,苏棠正躲在画室角落,用细笔描摹枯叶上的虫洞。
毕业展布展那天,苏棠的作品被安排在走廊尽头。她盯着自己的七幅画作——发霉的宣纸拓印着枯枝,生锈的铁丝缠绕成扭曲的花束,玻璃罐里漂浮着浸泡得发白的蝴蝶标本。展厅中央,李蔓的荧光色装置艺术闪烁着夺目光芒,人群的赞叹声像潮水般涌来。
暮色漫进走廊时,苏棠正准备取下画作。突然有脚步声在身后停住,她回头,看见顾沉舟站在阴影里,目光扫过那些蒙着灰调的画面。"这些腐烂的美,"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墙面,"比展厅里所有的鲜艳都更真实。"
苏棠的手指突然开始颤抖。那些被压抑的、不被理解的创作,在这一刻突然有了重量。夜风掀起她的画稿,发霉的宣纸上,虫蛀的孔洞正在月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无数双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