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王莉不仅是春花年轻时的闺蜜,也是我的同届校友,现在也只是做点儿倒买倒卖的小生意养家糊口,不是做大生意的富豪,我不能隔岸观火,眼看着她亏得太多。 考虑了一会儿,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但我并没有马上告诉春花,故意卖关子说:“除了把配方告诉她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小时候和春花在一起时,经常说笑打闹,可是这次回来以后,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从来没有和她开过玩笑,所以春花把我的话当了真。她急得直皱眉,问道:“除了告诉她配方之外,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学着她的样子,皱着眉头说:“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把配方告诉了她,以后真出现了你说的那种情况怎么办?”春花问。
“咱们只好关门了。”我漫不经心地说道,同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的笑声引起了春花的注意,她看看我,马上明白了我是在和她开玩笑,她伸出手来在我的手背轻轻地掐了一下,说:“坏蛋!想出办法了,还故意骗我,让我着急。”
春花的这个动作使我想起了我们小时候。那时她生我气的时候,经常用这种办法来对付我,不过那时她是非常用力的,有时甚至把我的手背都掐紫了,疼得我直跳脚,可我从没有反击过。今天她又使出这个小伎俩,我觉得这是一个不寻常的表现。虽然她掐过的地方有点轻微的疼痛,我心里却很高兴,说道:“我怕你了还不行?”
“快说,有什么好办法,把人家都要急死了。”春花的话里带着一点撒娇的口气。
我不紧不慢地说:“现在咱们只有一条生产线,虽然昼夜生产,蜂窝煤还是供不应求。前两天我考虑过,应该再上一条生产线,还没来得及和你商量,现在王莉就找上门来了。咱们送个顺水人情给她,把她的机器买过来,以后让她一心一意地替咱们卖蜂窝煤,别再想办厂的事。”
“这个办法好!”春花高兴地说。“王莉不是外人,不能让她亏得太多。咱们按原价把机器买过来,运费咱们就不管了,让她破点财,花钱买个教训,以后别再盲目行事。你看这样行吗?”
“行。”我说。“咱们这样做,也算是仁至义尽,对得起王莉了。”
“这样做确实说得过去。”春花说。“不过,咱们现在没有那么多现钱买她的机器。”
“有钱也不能给他们。”我说。“咱们给他们蜂窝煤,逼迫他们多销售咱们的产品,这样她才能尽快地收回本钱。”
“没想到你这么老实的人还能想出这样的招数。”春花笑笑说。
“明天你去找王莉,如果觉得这样做面子上过不去,你就都推到我身上。”我说。“说是我要这样的。如果她愿意,咱们马上把她的机器运过来;如果她不愿意,咱们自己去厂家买新的。无论如何配方不能告诉她。”
“好,明天我见到王莉就这样说。”春花说。
第二天上午春花去找王莉,下午就把王莉家的机器和她家买的煤泥都运到了厂里。
我问春花:“你找王莉,她怎么说的?”
“开始听说你不同意把配方告诉她,她急坏了,后来又我听说咱们愿意用原价把机器买过来,又高兴得不得了。当场表态,以后全力以赴做咱们的经销商。”
王莉把机器卖给我们以后,正像我预料的那样,为了尽快收回买机器的本钱,差不多天天来进货。
虽然已经有了两条生产线,可是蜂窝煤厂仍然要两班生产才能满足市场供应。
一天晚上有个工人没来,玉凤替那个人上夜班。休息时玉凤坐到我身边,悄悄对我说:“我和春花谈过你们的事了,这次她没有说不想再婚了。我问她对你感觉如何,她说你一直对她一本正经,没有表示过什么。我说,‘你跟人家说你不想再婚了,人家还不对你一本正经?’我也把你和邱月最近发生的事说了。我说:‘别看现在邱月离不了婚,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她还要离婚,到那时候她见石头还是光棍儿,肯定还会来找他。如果你继续傻等孩子他爸出狱,你后悔的时候在后面呢。就算他真能减刑,你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出来?如果不减刑,你还能等他一辈子?’春花说,‘万一他真能活着出来,我能不管他吗?’我说:‘如果他真能活着出来,你花钱帮他安个家,也算对得起他了。’她听了以后,想了半天,最后说,你刚回来的时候她确实对你说过不想再婚了,因为那时你打算到外地找工作。后来我问她到底愿不愿和你成个家,她说她再考虑考虑。我看她是活心了,以后就要看你的了。你是男人,得主动点。我和宝田、铁柱和长锁他们说过了,让他们也劝劝春花。不知为什么宝田对这事好像不太热心。”
联想到这几天春花的表现,可以看得出来她对我的态度正在发生变化,看来玉凤的话起了作用。至于宝田为什么对我和春花的事不热心我也闹不明白。
蜂窝煤销量的迅速增加,这里面一多半是王莉的功劳。她不仅替我们卖蜂窝煤,还替我们卖了不少炉具和暖床。如果她收回本钱,不再经销我们的产品,销售量马上就会下来。这使我想起了西方的一条谚语: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于是我产生了建立自己的销售网点的想法。
一天早晨,我不顾上夜班的劳累,回家吃过早饭后也没休息,又回到厂里找春花商量建销售网点的事。
见我回来了,铁柱说:“春花,石头离不开你了,刚下班又回来找你。”
长锁说:“你们俩应该向金龙和玉凤学习。”
铁柱和长锁一唱一和,玉凤笑着看热闹。这时我才明白,是玉凤在发动他们做春花的思想工作,他们的话弄得春花哭笑不得。我不好说什么,任由他们拿我和春花开涮。
春花脸红红的,说道:“我的事用不着你们瞎操心,快干活去。”
铁柱他们走了以后,我对春花讲了找她的目的。我说:“咱们不能只有王莉这一个经销商,万一她不想再经销咱们的产品,销售量马上就会下来。我觉得咱们应该建立起自己的销售网点。我老家那边还没有人知道咱们的产品,我打算在老家建个销售点。你要是在附近的农村有亲戚朋友,也可以在那里建销售点。”
春花说:“你说得对,咱们不能完全依赖别人,应该有自己的销售网点。”也许是刚才被铁柱他们取笑的关系,和我说话时,春花没有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看着我,而是避开我的目光,显得很不自在。
和春花谈过话之后,我给表哥打电话,告诉他,我和朋友建了蜂窝煤厂,问他愿不愿意销售我们的产品。
停顿了一会儿,表哥回话说他不会做买卖,他儿子对这事倒挺感兴趣,明天他们爷俩过来看看我们的产品。
第二天上午表哥带着儿子来了,我把他们带到厂里参观。他们都是第一次看见蜂窝煤,也不知道在农村能不能卖出去,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我说:“你们可以先拉货,卖出去以后再给钱,如果卖不出去再给我们拉回来,运费算我们的。”
表侄一听,非常高兴,说:“这样的话,就先给我送一车,卖一下试试,卖不出去我们自己用。”
“明天我就给你送去。”我说。
参观完了蜂窝煤的生产车间,我又带他们爷俩儿到守卫室参观安装在那里的节能炉和暖床。
表侄看了之后说:“这个炉子和这个床太好了,下个月我办喜事,我买一套安装在婚房里,让村里的人看看。要是想买的人多,我也可以给你们卖这两样东西。”
“好,明天送蜂窝煤时给你带去一套。”我说。
“我不会安装这东西,你得找人给我安装上。”表侄说。
“可以。”我说。
第二天早晨,太阳还躲在山后没有露面,我就到镇里的市场雇了一辆汽车,到厂里装了一车蜂窝煤,然后又往车上放了一个节能炉和一个暖床以及暖气安装工具。我让长锁和我一起去,帮表侄把节能炉和暖床安装上。
就在我和长锁准备上车时,春花说:“我也跟你去,认认路,在那里建立销售点以后,我就可以带车去送货。”
“是认路,还是离不开石头?”玉凤打趣说。
“玉凤,你怎么也和那帮混小子一样,拿我开涮!”春花说。
“事实摆在那儿,还不承认。”铁柱说。
汽车的驾驶室里有两排座。我先上了车,坐在前排座位上准备给司机带路,长锁坐在后排,春花上车后也坐在了后排。
这时铁柱笑嘻嘻地走过来,把我从车上拖下来,然后朝长锁递个眼色,说:“你咋不明白事呢,你下来,让石头坐在后面。”
长锁明白了铁柱的意思,急忙下了车,看看我,又看看春花,小声在我耳边说:“别错过这个好机会,和春花亲近亲近。”然后他又上了车,坐在了前面。
春花看看铁柱,又看看长锁,问道:“你们两个坏小子在搞什么鬼?”
铁柱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说:“我可没有别的意思,是提醒长锁别当电灯泡。”
车开起来后,冷空气不断地从车门的缝隙中挤进来。我和春花不约而同地向中间躲,又不由自主地挤在了一起。春花在我耳边小声问道:“刚才长锁对你说什么了?”
我附在她耳边说道,“他让我利用这个机会和你套套近乎。”
春花脸一下红了,说:“这两个坏小子!”
晨雾还没有散尽,刚刚爬上山顶的太阳躲在晨雾后面,就像一张被严寒冻得惨白的脸。汽车在公路上行驶半个小时后,便开始在坑洼不平的乡路上颠簸。
春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得出来她很冷。我脱下身上的棉大衣给她披上。
春花看看我,问:“把大衣给我,你不冷?”
“我早有准备,穿着厚棉袄。”
这时春花拿起棉大衣,把一半披在我身上,一半披在她身上,然后又往我这边靠了靠,和我贴得紧紧的,她不顾长锁就坐在我们前面,与我裹进一件棉大衣里。春花的举动让我感到非常意外。
不到一个小时汽车就到了大姑家,表哥和表侄正在家里等我们。表侄找了几个邻居帮忙把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
卸完车,我和长锁一起把表哥家原来的土暖气锅炉拆卸下来,安装上节能炉,把暖床安装到表侄的婚房里。
安装完,司机要马上回到镇里再找一份活,我们也只好跟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