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默按下录音笔的暂停键,抬头看了眼车站大钟——23:17分。站台上只有零星几个乘客,昏黄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再次核对手中的资料:三十年前的今晚,D704次列车载着87名乘客驶入雁鸣山隧道后,连人带车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生,请出示车票。"检票员的声音将周默拉回现实。
他递过车票,顺口问道:"这趟车...经常晚点吗?"
检票员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D704次?从不晚点。"他抬眼打量周默,"您看着面生,这条线上很少有生面孔。"
周默亮出记者证:"我在做一个交通安全的专题报道。"
检票员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三十年了...又一个记者..."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机械地剪了票。
登上列车后,周默发现车厢出奇地空荡。他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对面坐着一位白发老人,正用浑浊的眼睛盯着他。
"这么晚的车,年轻人不多见。"老人声音嘶哑,手边放着一个老式皮质行李箱,上面贴着已经褪色的托运标签。
周默笑了笑:"您经常坐这趟车?"
"三十年,每个月都坐。"老人抚摸着行李箱,"就等今晚。"
列车缓缓启动,周默假装整理资料,实则偷偷观察老人。对方穿着过时的藏青色中山装,手腕上戴着一块早已停产的上海牌手表,表盘停在3点17分。
"您知道三十年前这趟车上发生的事吗?"周默试探性地问。
老人突然笑了,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知道得太清楚了。当时车上有个和你一样的记者,姓周,带着录音机和相机..."
周默的血液瞬间凝固——他从未对外透露自己的姓氏。
"轰隆——"列车驶入雁鸣山隧道,四周骤然陷入黑暗。周默感到一阵诡异的失重感,仿佛列车正在垂直下坠。
"别怕,"老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第一次都这样。"
灯光重新亮起时,周默惊恐地发现车厢里只剩下他和老人。窗外不再是城市夜景,而是一片陌生的荒野,远处隐约可见八十年代风格的矮平房。
"发车时间:1989年11月17日23:17分。"老人指着车厢里的时刻表,上面的日期赫然是三十年前,"欢迎来到真正的D704次列车。"
周默冲向车门,发现所有出口都被焊死。车厢连接处的玻璃窗外,漂浮着数十个模糊的人影,他们的脸紧贴着玻璃,嘴巴无声地开合。
"他们出不去,你也一样。"老人慢条斯理地打开行李箱,里面是一台老式录音机和泛黄的笔记本,"当年那个周记者带着这些上车,想曝光铁路局的贪污案。他不知道自己的线人已经被收买..."
列车突然剧烈颠簸,周默摔倒在地。爬起来时,他看见老人变成了穿制服的列车司机,胸口名牌上写着"司机长 王建军"。
"你不是乘客!"周默后退着撞上座椅。
"我当然不是。"司机的脸开始腐烂,"我是来接你的。每三十年,这趟车就需要一个新司机...而记者是最佳人选,特别是姓周的。"
车厢里的温度骤降,周默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变得透明,录音机里自动播放起一段他从未录过的内容:
"我是周默,现在是1989年11月18日凌晨...他们发现了我的调查...天啊,司机疯了!他要让全车人陪葬——"
"不!"周默砸碎录音机,玻璃碎片中反射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一个陌生中年男子的面孔——正是资料中那个失踪的记者。
列车再次驶入隧道,刺耳的刹车声中,司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次轮到你来选择了,周记者...是像三十年前一样拉下紧急制动让列车脱轨,还是接过我的位置,等待下一个替死鬼?"
周默绝望地环顾四周,车窗上挤满了苍白的面孔,都在无声地尖叫。控制室的紧急制动闸泛着诡异的红光,仿佛在诱惑他去触碰...
第二天清晨,铁路工人在雁鸣山隧道口发现了空无一人的D704次列车,驾驶室里只有一台老式录音机,循环播放着一段杂音中的嘶吼:
"我绝不会成为你!"
而在下一班列车的乘客名单上,多出了一位"周姓记者"的订票记录。车站的老检票员看到这个名字时,只是叹了口气,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隧道的墙壁上,不知被谁用血写下了一行渐渐消失的字:
"下一个三十年,谁来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