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室的木质地板泛着温润的光泽，夏小梨的白球鞋尖在打蜡的地面上投下细小的影子。
她凝视着办公桌上的广播控制台，黑色旋钮仿佛微张的瞳孔，似乎要将她校服上的褶皱全部吸入那深不见底的漩涡。
玻璃茶杯中的茉莉花茶蒸腾起细雾，在阳光下编织成半透明的网。
她忽然想起母亲总是说茶香能安神，但此刻她指尖的汗渍却在报名表上留下了浅黄的痕迹。
"别紧张，只需按下这个开关。" 校长的手轻拍在她肩上，带着雪松香水的气息。
夏小梨注意到控制台边缘贴着一张褪色的便利贴，上面用修正液画着歪扭的麦克风，旁边写着 "1998 年校园十佳歌手留念"， 原来那个在照片中闪耀的少女，正是现在鬓角微白的校长。
广播喇叭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如同生锈的琴弦在拉扯神经。
夏小梨的食指悬在开关上方三厘米处，清晰可见指腹上的汗孔在收缩，指甲边缘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
远处传来课间操的集合铃声，操场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喧闹，宛如一群迁徙的候鸟正从云端掠过。
当冰冷的金属开关被按下的那一刻，夏小梨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广播系统中回响，变成胸腔里轰鸣的闷雷。
她对着麦克风的金属网罩，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校服领口的纽扣不知何时崩开了一颗，露出蝴蝶骨上方薄青的皮肤。
"各位同学请注意 " 她的声音刚落，整个教学楼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麦克风收录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如同一只被困在铁罐中的蝴蝶，翅膀拍打着金属壁发出扑扑的响声。
夏小梨的舌尖抵着上颚，尝到昨夜熬夜时泡的金银花茶的苦味，喉间突然卡着半口气，怎么也送不到麦克风前。
窗外的香樟树在风中摇曳，树影掠过控制台，在她手背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她回想起物理实验课上第一次接电路，导线触碰的瞬间迸出的火花，与此刻掌心的颤抖竟如此相似。
报名表上的字迹在视线中模糊成一片，唯有 "学生评委占比" 几个字像烫金的烙印，在视网膜上灼烧。
第一声跺脚声从楼下传来，如同一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如同春雪融化时冰层开裂的脆响，迅速在整栋教学楼中蔓延。
夏小梨的睫毛剧烈颤动，她看见校长室的玻璃窗上，突然浮现出无数晃动的身影 ， 二楼的同学贴着窗玻璃比出加油的手势，三楼有人举着课本拼成星星的形状，而正下方的操场，密密麻麻的蓝白校服正有节奏地起伏，宛如一片被风吹拂的矢车菊花海。
"每个声音" 她的声音被跺脚声托起，如同一片落在溪流上的花瓣，开始随着水流起伏。
麦克风的金属网罩上凝结着细小的水雾，是她紧张时呵出的热气。
突然，她听见天台方向飘来钢琴声，是《卡农》的前奏，音符如同融化的奶油，温柔地包裹住她发颤的声线。
"都值得被听见" 夏小梨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麦克风上的校徽浮雕，金属纹路硌着指纹，却让她想起陈雨薇课桌上那些被画满音符的草稿纸。
跺脚声突然转成拍手的节奏，三长两短，正是高二（3）班每次考试后互相鼓励的暗号，这个发现让她的话语尾音突然扬起，如同一只终于展开翅膀的雏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