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刚的机械臂第三次将钢筋混凝土块甩上卡车时,父亲正坐在驾驶室里把玩那枚"安全生产标兵"奖章。老人新生的皮肤下仍有荧光苔藓的脉络游走,指尖轻叩金属奖章的声音,像极了十四年前工地上的打桩机节奏
"爸,这些材料能搭一百二十个居住舱。"李刚摘下头盔,义眼映着后斗里码放整齐的砖块,"但新生者们只会用液态金属焊框架,没人懂传统工艺..."
父亲抬头望向临时居住区方向,那里的转化者母亲正抱着婴儿在废墟间穿行,襁褓里的孩子挥舞着小手,抓向空中漂浮的荧光颗粒。老人喉结滚动,突然推开卡车门——他的机械义肢(嵌入钢筋的小臂)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刮擦声,却精准地拾起一块缺角的红砖
"圈梁要三层钢筋。"父亲用砖块在地面画出剖面图,苔藓汁液从指缝渗出,勾勒出混凝土浇筑的动线,"你们年轻人啊...总以为金属能解决一切"
实验室里,李宁的全息投影突然剧烈波动。当他看见父亲腰间晃动的铁皮饭盒时,培养舱里的营养液溅出半杯——那是小时候每天上学前,父亲都会装满红烧肉的饭盒。"爸?"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全息影像穿透实验室玻璃,投在老人布满苔藓的皮肤上
父亲转身时,李宁已经冲破安全门。十四岁那年父亲葬礼上未流的眼泪,此刻混着培养舱的消毒水味,在少年脸颊划出两道痕迹。老人机械义肢轻轻环住儿子颤抖的肩膀,金属与肉体接触的瞬间,实验室的扫描仪突然爆响——两人的生物电波形竟在共振
"李宁在研究光能细胞..."李刚别过脸,假装检查电击棍电量,却看见陈希尔正用袖口擦拭眼角。女人粉色爱心苔藓发饰的柔光映在他机械臂上,像朵在废土中倔强开放的花
"咳..."父亲突然清清嗓子,指向窗外正在搬运砖块的丧尸群,"它们搬砖的手势不对,会伤着指骨。"老人扯下腰间的安全带,苔藓纤维自动缠成指挥旗,"带他们去建材库,我教他们怎么码垛"
陈希尔看着老人蹒跚却坚定的背影,突然轻笑出声:"你父亲比你会哄人。"她指尖划过李刚机械臂上新生的苔藓——不知何时,那里已缠成一个简陋的心形
李刚的机械心脏罕见地漏跳半拍。他转身时,陈希尔的侧脸正沐浴在荧光颗粒的晨光中,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某种比机械齿轮更柔软的东西突然攥紧胸腔,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液压系统的轻响:"其实...你哭起来不像电击棍短路"
女人挑眉的瞬间,他迅速俯身,金属齿间的高蛋白块碎屑蹭过她唇角——这个笨拙的亲吻带着草莓酱与机械润滑油的混合味道,却让陈希尔发饰的苔藓突然亮起粉红色微光
远处传来父亲的呵斥声:"那块砖有裂缝!拿去给荧光苔藓当培养基!"丧尸群乖乖调整搬运队列,它们后颈的苔藓与老人机械义肢的荧光脉络同步明灭。李宁的全息投影正在向李博士演示"生物电砌墙指南",培养皿里的光能细胞随着指令舒展,竟长成微型砖块的形状
当第一缕真正的阳光穿透屏障时,李刚看见父亲坐在 newly built 居住舱顶端,手里捧着不知从哪找到的搪瓷缸,缸身上"劳动最光荣"的字样在苔藓蓝光中若隐若现。老人的机械义肢搭在一只丧尸肩头,那具腐尸正用缺了两根手指的手,认真地给墙面抹水泥
陈希尔的头轻轻靠在他机械肩上,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你父亲说得对,金属解决不了一切。"她指向正在玩耍的孩子们,他们正追着荧光颗粒跑,笑声惊起一群机械齿轮与苔藓共生的飞鸟,"比如爱,还有希望"
李刚握紧掌心的砖块,那里刻着父亲新刻的字:"安全第一,共生至上"。远处,丧尸群开始用整齐的砌墙声为孩子们伴奏,李宁的光能细胞砖正在批量生产,而H-47的荧光颗粒,正以父亲为中心,织就一张覆盖整个废墟的共生网络
他突然明白,末日的重建从来不是从零开始——那些被碾碎的砖块里有旧文明的骨血,那些行走的丧尸身上有新生态的希望,而他机械臂里流动的,从来不是冰冷的液压油,而是比荧光苔藓更炽热的,人类与世界共生的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