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农园药田。
杨敏胳膊上绷紧的肌肉勒出绳索的印子，他正用磨得发亮的镰刀尖挑开缠在树上的藤蔓，底下的王晓霏踮着脚，举起玻璃罐去接他刀尖掉下的青苔碎末。
"往左边挪一点。"她拽了拽杨敏腰间的安全绳——那绳子被雨水泡得发软，紧贴在他背上像条湿漉漉的腰带。
树皮被划开的地方渗出金黄的树脂，一滴滚烫的树脂正好掉在王晓霏扎起的碎发上。她没躲，仰着脸任由那液体在头发上结成月牙形的硬块。
杨敏低头看见树脂在她睫毛上反光，喉咙动了动。
"看，这颗树的年轮还在补偿生长。"王晓霏突然蹲下，手指摸着横在路面的树根突起。
杨敏跟着蹲下，大手盖住她按在年轮上的手，两人的体温透过手套渗进树皮裂缝。
月光斜照时，王晓霏抓住杨敏胳膊站稳，无数往日画面在脑海中剧烈晃动成影像：曾经的暴雨夜，两人浑身湿透接吻的场景，正被此刻干燥相握的手掌轻轻覆盖。
远处走来的梓馨不慎撞翻了装满花果的竹筐，青紫色的果实滚过王晓霏沾土的帆布鞋，她指尖还缠着杨敏工装裤上脱线的纤维，脸颊因突如其来的打断泛起潮红。
"我这来得不是时候啊。"梓馨看着那两人相互贴近的发丝在夜色里荡出暧昧的弧度，"你们俩呐，下回该挂个‘施工勿扰’的牌子。"
“梓馨...你又在开我的玩笑了...”王晓霏起身整理碎发，脸色更红润了些。
杨敏弯腰拾起剪枝钳，"老板，怎么晚上还有空逛农园？"
梓馨踢了踢鞋边，话锋突然压低："黑市的长春碱价格涨到爆炸了，因为我们给本草堂提供低价原材料，诺和制药这几天派人纠缠不休...好麻烦啊..."
话音未落，杨敏扯下手腕上缠着的旧绷带，“你觉得...这背后有问题？”
王晓霏边拆开发辫边嘀咕："杨敏，你要么，还是帮梓馨查查看吧..."
"也好。"杨敏用指甲在绷带上摩挲出某种节奏，"既然诺和制药咄咄逼人...或许可以查一下他们的资金流向..."
“这件事情可千万得小心啊。”月光将梓馨的发丝映照成银丝，“诺和是我们的大客户，可别搞砸了...”
"安心。"杨敏将渗着夜露的工具箱甩上肩头，王晓霏的指尖顺势滑入他肘弯，两人相贴的剪影斜斜切过小径，渐渐远去了。
夜，市西咖啡馆。
落地窗外的雨像被撕碎的账簿，梧桐叶粘在玻璃上成了墨绿色的补丁。
林雨墨用拇指抹开腕表表面的雾气，九点十七分——距离与线人约定时间还有十三分钟。他食指无意识摩挲着咖啡杯沿，暗藏的录音笔正在发热。
门铃被撞响时，原料商的黑伞还在往下淌水，他走近了才开口，"林记者的镜框很别致。"
"听说，您上个月刚考察过诺和在滇南的原料基地？"林雨墨翻开物价局的红头文件，纸页间夹着张卫星云图，“那片长春花保护区被泥石流吞没，是真事？”
原料商搅拌咖啡的银匙突然打滑，"今年雨季来得邪乎，十车货有八车翻在盘山道......"
"这样一来，长春花的价格是不是还得涨？"林雨墨抽出张港区集装箱堆积场的照片，“我听说诺和制药利用长春花库存做抵押获取大量贷款，是真的吗？”
糖罐被碰倒了，原料商掏手帕的手在抖，汗渍在亚麻布上晕出深色年轮："银行只看仓单和质检报告...谁知道诺和到底有多少库存啊，不过，他们确实贷出来不少钱是真的。"
"...你的意思？"林雨墨突然俯身，袖扣折射的冷光刺进对方瞳孔，"诺和制药涉嫌骗取贷款，然后反复套利做高原料价格？"
"林记者，这话可是你说的..."原料商起身，拿出一份记录报表，"这是诺和冷库的存货记录，你想想，长春花又是涨价又是受灾的...他们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库存？这意思...不用我多说了吧？"
暴雨在玻璃上撞出裂痕般的纹路，原料商匆匆离去时，他的伞尖在门框剐出裂痕。
林雨墨把融化的方糖按在采访本上，糖汁沿着诺和资金链图谱蔓延，落地窗映出他孤独面对屏幕的侧影。
思索再三，这位陌生原料商作为线人提供的情报未必精确，不过...这段时间以来，长春花价格异常上涨打压了多家制药企业，诺和却依靠资金链优势进一步提高市占率，如果其中藏有非法的融资套利操作...显然是非常恶劣的不正当竞争。
想到这里，林雨墨的手指开始在键盘飞速敲击，三十分钟后，一封揭发诺和制药重复抵押同一批药材非法获取融资的举报信编撰完成，收件栏的证监会稽查部地址正在雨幕中闪烁如警报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