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伦点点头，望向远处黎明前的黑暗，细雨渐止，天空中隐约浮现出几颗寒星，微弱的光芒在云层后若隐若现，如同他心中不灭的信念。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与铁锈味，混合着雨后泥土的气息，在废弃工地的废墟间萦绕不散。墙角处，几株野草在砖石缝隙中顽强生长，叶片上的雨珠折射着星光，像极了那些在毒雾笼罩下仍坚守希望的年轻生命。
"我们会彻查的。" 张伟关掉平板电脑，屏幕熄灭前，那些密密麻麻标记着案件信息的地图化作一道幽蓝的残影。他伸手拍了拍格伦的肩膀，力度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但你现在必须去医院。这些案子，需要你活着破。" 这句话像是誓言，又像是恳求，在寂静的工地里回荡。远处，一只野猫突然发出凄厉的叫声，划破了这短暂的沉默，让两人想起追逐途中惊飞的三花猫，那湿漉漉的皮毛和惊恐的眼神，与那些被毒品摧残的青少年如出一辙。
格伦沉默片刻，低头看着手中的警徽。金属表面沾满了血迹、灰尘与雨水，暗红的血渍凝固在麦穗纹路间，仿佛诉说着刚刚经历的生死追逐。他突然伸手，用带着伤口的拇指用力擦去污渍，粗糙的皮肤与金属摩擦，刺痛从指尖传来，却比不上心中的炽热。每一下擦拭，都像是在擦拭那些被毒品玷污的校园、被腐蚀的青春。警徽重新焕发光芒，清冷的银辉照亮了他眼角未干的雨水，也照亮了远处建筑工地围墙上新喷的涂鸦 —— 不知何时，有人用红漆写下 "严惩毒贩" 四个大字，笔画粗犷豪放，在黎明的微光中像团燃烧的火，又像是无数受害者发出的呐喊。字迹边缘的红漆还未完全干透，雨水冲刷出细小的流痕，宛如血泪。
"这字......" 格伦轻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让我想起 XX 中学那个孩子，在被救下的前一晚，他用刀片在课桌上刻下的也是这种歪斜的字迹。" 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那孩子才十四岁，和当年的陈妮一样小。"
张伟的眼神暗了暗，想起档案里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未成年吸毒者年龄最小的仅有十二岁，超过半数的初次接触毒品都发生在校园周边。"走吧。" 他再次催促，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医院的救护车已经在路口等着了。"
格伦终于转身，帆布鞋踩过积水潭，溅起的水花冲淡了地面的血迹，也冲散了倒映在水中的警灯红光。积水里漂浮着几片破碎的枫叶形状贴纸，那是毒贩用来标记交易地点的暗号，此刻却像极了被撕碎的青春。两人走过布满青苔的楼梯，扶手处还残留着毒虫挣扎时留下的抓痕，水泥台阶上暗红的血迹蜿蜒成线。
到工地门口，救护车的蓝光在薄雾中明明灭灭。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匆匆赶来，格伦却在看到担架上的白布时突然顿住。那布料的洁白，让他想起陈妮刚进戒毒所时，身上穿着的那件崭新病号服。"我自己走。" 他拒绝了医护人员的搀扶，脚步踉跄却坚定地走向救护车。
救护车发动的瞬间，格伦透过车窗望向工地。晨光中，"严惩毒贩" 的涂鸦愈发醒目，几个夜间散步的市民驻足观看，有人掏出手机拍照，有人低声咒骂。他知道，这四个字不仅仅是愤怒的宣泄，更是无数家庭的期盼。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医生为格伦处理伤口时，他的思绪却飘回了那些卧底的日子。在 XX 职业技术学院，他曾亲眼看见毒贩将蓝冰伪装成维生素片，塞进女生的储物柜；在 XX 重点中学，有人用 3D 打印机制作出微型藏毒盒，外观与普通文具毫无二致。
"肩部贯穿伤，需要住院观察。" 医生的话将他拉回现实，他却在护士准备给他打点滴时抓住对方的手腕："多久能出院？"
年轻的护士愣了愣，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疲惫却眼神坚定的警察："至少一周......"
"不行。" 格伦摇头，扯下手臂上的血压计袖带，"最多三天。XX 大学的 ' 枫叶社 '，我必须亲自......" 话未说完，张伟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的文件，脸色凝重。
"格伦，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糟。" 张伟将文件摊开在病床边的小桌上，照片上，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正在交易类似电子烟的物品，"这是今早蹲守拍到的，' 枫叶社 ' 已经发展出了第二代成员，全都是未成年人。他们甚至开发出了线上交易平台，用虚拟货币结算，交易界面伪装成学习打卡软件。"
格伦猛地坐起身，牵扯到伤口让他闷哼一声，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通知行动组，今晚......"
"你现在必须休息！" 张伟按住他的肩膀，少见地提高了音量，"你看看你自己，右肩的伤口随时可能感染，肾脏因为毒素残留还在超负荷工作，再这样下去......" 他的声音突然沙哑，"你和那些不要命的毒虫有什么区别？"
病房里的沉默声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打破。格伦靠回床头，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光晕在他眼中渐渐模糊成蓝冰的幽光。
张伟别过头，走廊里传来护士推车的轱辘声，混着远处孩子的哭闹，在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中，编织成一曲悲伤的歌。
"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蓝冰这款远在美国的东西竟能搅乱那么多的地方，而且我们国家明明禁毒很严格的啊。" 格伦的声音低沉却有力。
张伟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将保温杯放在床头柜上："里面是陈妮熬的粥，她说你胃不好。" 他顿了顿，"我会找几个人来医院开会，但你必须保证躺在床上好好听指挥。"
格伦笑了笑，牵动伤口让他微微皱眉，但笑容里却有了温度。窗外，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病房的地板上。他望着那片光明，想起建筑工地围墙上的涂鸦，想起陈妮现在在学校努力学习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