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仁和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安静得可怕。
阮小柔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病历表放回护士站。这是她作为正式护士的第三个夜班,却已经感到精疲力竭。监护仪发出的规律"滴滴"声在空荡的走廊上回荡,像是某种诡异的节拍器。
"7床林小姐,体温36.8,血压110/70,血氧98..."小柔轻声念着记录,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她抬头环顾四周,监护室的灯光惨白得刺眼,六张病床上躺着沉睡或昏迷的病人,除了呼吸机的运转声外,没有任何异常。
"肯定是太累了。"小柔自言自语,搓了搓手臂上突然冒出的鸡皮疙瘩。
她拿起巡房记录本,准备进行下一轮检查。走到3床时,她注意到病人的输液管似乎有些异常——液体滴落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就像有人调快了输液器。
"奇怪,我明明半小时前才调整过..."小柔皱眉检查输液器,确认设置没有被动过。她重新调整好速度,继续向前走。
经过护士站时,她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白色身影从走廊尽头闪过。
"谁在那里?"小柔猛地转身,走廊上空无一人。她快步走到拐角处查看,左右两边的走廊都静悄悄的,只有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
心跳加速的小柔回到护士站,决定查看监控。她调出走廊的实时画面,屏幕上显示着空荡荡的走廊,没有任何人经过的迹象。
"一定是眼花了..."她安慰自己,却无法忽视心底升起的不安。
凌晨三点半,小柔正在配药室准备早晨的药物,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啪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她放下药瓶走出去,发现护士站的地上躺着一支钢笔——正是她最喜欢的那支,平时都放在抽屉里的。
小柔弯腰捡起钢笔,指尖触碰到金属笔身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蔓延到全身。她猛地缩回手,钢笔再次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到底..."小柔盯着地上的钢笔,心跳如鼓。她深吸一口气,用纸巾包住钢笔放回抽屉,然后迅速锁上。
回到配药室,小柔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脸颊,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可怕,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镜子里自己身后似乎站着一个人影。小柔猛地转身,配药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够了!"她低声呵斥自己,"别再疑神疑鬼了。"
但当她再次看向镜子时,那个模糊的人影依然站在那里——一个穿着旧式护士服的女子,脸色惨白,眼睛是两个黑洞。
小柔尖叫一声冲出配药室,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张医生。
"阮护士?你没事吧?"张医生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配药室...镜子里..."小柔语无伦次地指着身后。
张医生疑惑地走进配药室查看,片刻后出来摇头:"里面什么都没有。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小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能...可能是的。我去喝杯咖啡。"
走向休息室的路上,小柔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她。她不敢回头,加快脚步,直到安全进入休息室锁上门,才长舒一口气。
休息室的沙发上,小柔捧着热咖啡,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拿出手机,想给同事发消息,却发现信号全无。
"怎么会..."她检查手机设置,一切正常,但就是没有任何信号。
突然,头顶的灯光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小柔僵在黑暗中,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有人吗?"她颤抖着呼唤,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微弱。
没有回应。
小柔摸索着站起来,试图找到门把手。就在她的手碰到门的一瞬间,一个冰冷的东西握住了她的手腕。
"啊!"她尖叫着甩开那只无形的手,跌跌撞撞地后退,撞翻了茶几。咖啡杯摔碎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刺耳。
灯光突然恢复,休息室里空荡荡的,只有翻倒的茶几和碎了一地的陶瓷证明刚才的混乱不是幻觉。
小柔瘫坐在地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从未如此恐惧过,也从未如此确信——这家医院里有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清晨六点,交班护士终于到来。小柔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医院,甚至连告别的话都说得语无伦次。
回到家后,小柔泡了个热水澡,试图洗去那一夜的恐惧。躺在床上时,她告诉自己那只是疲劳导致的幻觉。然而,就在她即将入睡的朦胧时刻,一个清晰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帮帮我..."
小柔猛地睁开眼睛,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但那个声音如此真实,仿佛说话的人就站在她床边。
接下来的几天,小柔刻意避开了夜班,但奇怪的事情并没有停止。她的公寓里开始出现异常——水龙头自动打开,电视无故换台,衣柜里的衣服被翻动过。最可怕的是,她连续三晚做了同一个梦: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生命垂危,而一个穿白衣的女子站在床边,伸手要拔掉她的氧气管...
第四天早晨,小柔在浴室镜子上发现了一行用雾气写成的字:"地下二层"。
当天下午,小柔鼓起勇气回到医院,找到了护士长李梅——一位在医院工作了三十年的老员工。
"李姐,我能问你一些事吗?"小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李梅从病历中抬起头:"什么事,小柔?"
"医院...医院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特别是关于夜班的?"
李梅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她放下笔,示意小柔坐下:"你看到什么了?"
在李梅的追问下,小柔详细讲述了自己夜班的经历。随着她的叙述,李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十年前,"李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医院确实出过事。一个叫苏雯的实习护士,在值夜班时意外死亡。"
小柔感到一阵寒意:"怎么死的?"
"官方说法是心脏病突发。但..."李梅犹豫了一下,"当时有很多传言。有人说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有人说她是被...害死的。"
"地下二层有什么?"小柔突然问道。
李梅明显震惊:"你怎么知道地下二层?那里是旧档案室,已经废弃多年了。"
当晚,尽管极度恐惧,小柔还是决定前往地下二层。她带着手电筒,乘电梯下到一楼,然后找到通往地下的楼梯。
地下二层的空气潮湿阴冷,混合着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腐朽气息。小柔的手电筒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颤抖的光柱,照亮了积满灰尘的走廊和锈迹斑斑的门牌。
走廊尽头有一扇与众不同的门——比其他门都要新,门把手上没有灰尘。小柔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里面是一个小型办公室,墙上贴满了发黄的报纸剪报和照片。小柔走近查看,发现所有剪报都是关于十年前一起医疗事故的报道——一名富商之子因用药错误死亡,医院掩盖了真相。
在桌子的抽屉里,小柔发现了一本日记。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苏雯"两个字。
随着阅读,小柔的手开始颤抖。日记详细记录了苏雯如何发现主治医生故意给富商之子用错药,以及她打算举报的决定。最后一篇日记写于她死亡前一天:"他们知道了。张医生今天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请找到这本日记..."
小柔合上日记,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背后袭来。她缓缓转身,看到一个穿白衣的女子站在门口——正是她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人。
女子缓缓抬头,露出惨白的脸和黑洞般的眼睛。她的嘴没有动,但小柔清晰地听到了声音:
"他们杀了我...为了掩盖真相..."
小柔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你...你是苏雯?"
女子点头,突然向前飘来。小柔本能地后退,撞翻了椅子。
"别怕..."苏雯的声音变得柔和,"我只想要正义...帮我..."
"怎么帮?"小柔鼓起勇气问道。
"日记...给记者...曝光..."
小柔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个富商之子...是现在住在我们监护室的林小姐的未婚夫,对吗?"
苏雯的影像闪烁了一下,似乎在点头:"她知道了...所以他们也要杀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小柔迅速将日记塞进衣服里,关掉手电筒躲到文件柜后面。
门被推开,灯光亮起。小柔从缝隙中看到张医生走了进来,神色紧张地翻找着什么。
"该死,明明放在这里的..."他低声咒骂。
突然,办公室里的灯开始闪烁,温度骤降。张医生惊恐地环顾四周:"谁在那里?"
一阵阴风吹过,桌上的文件四散飞舞。苏雯的身影缓缓在张医生面前显现。
"你...!"张医生脸色惨白,踉跄后退,"不可能!"
"为什么杀我?"苏雯的声音充满哀伤,"为什么害死那个年轻人?"
张医生崩溃了:"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院长...院长收了钱!那个富商的竞争对手出高价...我只是执行命令!"
"那林小姐呢?"小柔突然从藏身处走出来,"你们也要杀她灭口吗?"
张医生震惊地看着小柔:"你怎么...你听到了多少?"
"足够多了。"小柔拿出手机,"包括你的自白,全都录下来了。"
张医生的表情从震惊变为狰狞:"把手机给我!"他扑向小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雯的身影突然变得清晰,她伸出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张医生掀翻在地。他的头重重撞在桌角,昏了过去。
小柔颤抖着站起来:"谢谢你..."
苏雯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真相...终于..."
"我会确保正义得到伸张。"小柔承诺道,"你可以安息了。"
苏雯最后对小柔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像雾气一样消散在空气中。
三天后,当地报纸头条报道了仁和医院的丑闻:院长和张医生因涉嫌谋杀和医疗欺诈被捕;十年前实习护士苏雯的死亡案件被重新调查;富商之子的冤案终于平反。
林小姐奇迹般地从昏迷中苏醒,成为关键证人。
小柔辞去了医院的工作,但偶尔还会梦到那个穿白衣的女子——不过不再是噩梦,而是苏雯平静微笑的样子。
有时在深夜,当小柔独自醒来,她会感觉到房间里有一丝凉意,仿佛有人在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然后耳边响起一声几不可闻的"谢谢"。
她知道,那是一个终于得到安息的灵魂,最后一次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