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凉飕飕的,路秋华感觉一股凉气侵袭她的全身,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孩子,这么冷的天,会去哪?
正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突然有人喊道,“快!快看!屋顶上坐了个人。”
路秋华抬头一看,可不得了,屋顶上坐着的人不就是她女儿,路阳嘛。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路阳!下来!快下来!”路秋华冲着屋顶上的人喊道,枯瘦的手不停的向屋顶上的那个人摇晃。
路阳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怎么着,她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望着远方,也未曾向母亲的方向望去。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孩子怎么了?怎么能坐在那上面?那多危险啊。”
“她的家人也不来劝劝。”
…………
路秋华听着他们在那交头接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瘸一拐的向楼上跑去。
到达屋顶时,路阳还在望着某处,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她竟看得如此痴迷。
路秋华怕惊到了她,蹑手蹑脚的往前移动。
风很大,呼呼的在耳边划过,她的腿抖的厉害,身体也在颤抖。
路阳突然回过头来,开口道:“妈,我是不是很丑?”
路秋华的身子僵在了原地,她怔怔的看着女儿,不知女儿为何有如此一问?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阳阳,告诉妈妈,发生了什么?”
路阳沒有回答,她一把扯过头上的头套,再次重复刚刚的问题,“妈,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很丑?”大病一场,刚刚从鬼门关闯回来的路阳,脸上沒有一丝血色,苍白的如同纸片人。她坐在那儿,风一吹,就能将她吹落。
路秋华鼻子一酸,她想把女儿抱在怀里,她想把所有的力量与温暖,一丝不剩的全给女儿。可是,她现在不敢动弹半分,她害怕自己就是吹落女儿的一阵风。她吸了吸鼻子,轻轻回答:“不丑,阳阳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
“可是他们都觉得我丑,说我很难看。”
“谁说的!告诉妈妈,妈妈去找他们理论去。谁敢说我的女儿丑,我女儿明明这么漂亮,哪一点丑呢?”
路阳的眼泪随即滑落,“妈,谢谢!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好,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包容,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这么多年来我知道你受累了,所以,妈,就让这一切结束吧。我解脱了,你也解脱了。”
路秋华的心如刀绞,路阳的话就像一把刀子,一刀一刀把她的心割得生生疼。她冲着路阳吼道,“想解脱是吧,我不同意,你的命是我给的,我不同意,你休想解脱!”
泪,怎么就控制不住呢?
“可是,妈,我累了,我想结束这一切了。”
“阳阳,你就这样糟贱自己吗,你这样糟贱自己是要了妈妈的命啊,好,你想死是不是,那妈妈就陪着你死!这样我们就都解脱了。”说罢,路秋华一个箭步冲到阳台边。
“妈妈!妈妈!妈……”
路阳被吓到了,她只想自己死,她没想让母亲死,母亲是这个世上最好的母亲,她怎么忍心让母亲去死呢?她希望母亲长命百岁,希望母亲快快乐乐!
可是,眼前的母亲是那般弱小,仿若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记忆中母亲是强大的啊,生活中的任何困难都打不到她。
母亲为她付出那么多,今生她无以为报。自己怎么能够为了一个李天昊,将一个爱她至深的人弄得伤痕累累。
“妈,你下来……”路阳几乎是带着哭腔乞求。
路秋华更是带着哭腔回道,“你先下来。”
“好,我这就下来。”路阳趁着这股凉风,狠狠的吸了下鼻子,她转过身,双手撑着泥板缓缓下来。
路秋华怕她摔到了,一溜的从阳台上滑下来,小跑几步准备去接住她,双腿却在关键时刻使不出劲,路阳没摔倒,她自己却摔倒了。
“妈,你怎么了?”路阳赶紧上前去扶她。
路秋华没有让她扶,而是顺势将她搂进怀里,眼角的温热似泻了堤的洪,怎么堵都堵不住。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嚎嚎大哭。
“妈。”
“这鬼天气,没事刮什么风,把沙子都吹到我眼里了。”
“那我帮你揉揉。”
“没事,已经好了。”
“妈,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做蠢事,刚刚觉得在病房里呆着太闷了,就上来吹吹风。”
“风吹好了,那我们回病房吧。”
“好。”
路秋华在路阳的帮助下起身,她们互相搀扶着往楼下走。
刚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又这么一闹腾,路阳的身体越发虚弱,好在有顽强的意志力,再加上积极治疗,在医院住了十天后便出院了。
学还是要上的。耽误了十天,不知又落下了多少功课。
路阳进教室的时候,同学们都在读书,看见路阳进去,教室里立刻安静得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他们张大嘴巴,睁大眼睛看着路阳。
路阳没有看大家,径直朝自己的座位走去,直到坐下,读书声又开始响起。路阳准备将书包放进抽屉,一打开,一把长命锁孤独的躺在她的抽屉里,那是她的长命锁,她送给李天昊的长命锁。
她把长命锁握在手里,猛然抬头,李天昊的座位是空的。
她悄声问了一下同桌,“班长呢,他平时都来挺早的。”
“转学了,他妈妈给他在市里联系了一座学校,还是有钱好,想在哪上学就在哪上学,还有,”同桌向路阳靠近一些,又道,“王芊语也转学了,听说也转去班长的那所学校,她同家里讲说我们这所学校教师资格差,我看啊,她就是追班长去了。”
路阳望了一眼王芊语的位置,果然,座位上也是空的。
路阳想笑,不明缘由的想笑,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
他就这样走了,连句再见都不说,走得悄无声息,仿佛曾经的那些小美好,只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
她再次抬头看看那个空空如也的座位。这样也好,从此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