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点48分，程莉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最后一口已经冷掉的咖啡灌进喉咙。创意部的办公区只剩下她一个人，其他工位上的电脑早已关闭，像一排排沉默的墓碑。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偶尔伴随着水管深处的"咚"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管道里爬行。

"再坚持一下，做完这个提案就能回家了。"程莉对自己说，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她负责的化妆品广告案明天——不，今天上午十点就要提交给客户，而美术方案还有三分之一没完成。

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眼下的青黑更加明显。这是她连续第三周加班到凌晨了，自从升任美术指导后，睡眠成了奢侈品。

"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吓得程莉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她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办公室角落的那台红色座机电话正在疯狂震动，听筒在底座上微微跳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谁会在凌晨两点打公司座机？

程莉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向那台电话。也许是保安室？或者是同样在加班的客户部同事？

"喂，星辰广告。"她拿起听筒，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显得异常响亮。

电话那头只有电流的杂音，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白噪音。

"喂？有人吗？"程莉又问了一遍。

杂音中突然夹杂进一个微弱的声响——像是女人的啜泣，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程莉的后颈汗毛竖起，那哭声听起来...莫名熟悉。

"请问..."

"咔。"电话突然挂断了。

程莉慢慢放下听筒，心跳加速。一定是打错了，或者线路故障。她回到座位，强迫自己继续工作，但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

当她再次看向电脑屏幕时，血液瞬间凝固——她正在设计的化妆品海报上，原本应该只有模特的脸，但现在镜子里多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隐约能看出是个长头发的女人，但面部扭曲不清。

"这不可能..."程莉颤抖着手按了撤销键，但那个人影依然存在，就像被直接烙在了图片文件里一样。她关闭文件重新打开，人影消失了。

"我太累了，出现幻觉了。"她自言自语，却忍不住频频回头看向那台红色电话。

凌晨2点17分，电话再次响起。

程莉盯着那台电话，犹豫要不要接。铃声持续不断，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最终，她还是走了过去。

"喂？"

这次电话那头不是杂音，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程莉，你会死在凌晨3点15分。"

程莉的手一抖，听筒差点掉落。那声音...那声音分明是她自己的！

"你是谁？这是什么恶作剧？"她的声音发颤。

"你会死在凌晨3点15分。"电话里的"她"重复道，然后是一串诡异的笑声，像是录音带被快放又倒放的效果，"镜子...小心镜子..."

电话再次挂断。

程莉浑身发抖，立刻拨通了保安室的号码。

"保安室，什么事？"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

"我是22楼星辰广告的员工，刚才有奇怪的电话打进来..."

"电话？"保安听起来很困惑，"22楼的电话总机晚上10点就自动转接了啊，不可能有外线打进去。"

程莉的呼吸变得急促："但是...我刚刚确实接到了两通电话..."

"你等一下，我查查监控。"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小姐...我们的记录显示，过去一小时里22楼没有任何来电。"保安的声音变得谨慎，"而且...电话系统的日志里也没有通话记录。"

"这不可能！我明明..."程莉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门，看到外面的走廊上有一个黑影缓缓走过。

那黑影没有具体的形状，就像一团浓稠的雾气，但程莉能感觉到它在"看"自己。黑影经过的地方，顶灯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小姐？你还在吗？"保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程莉死死盯着走廊，黑影停在了创意部门口。透过磨砂玻璃，她能看出那东西比正常人高很多，几乎顶到了天花板，而且...它没有头。

"有东西在外面..."她小声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什么东西？我马上派人上去查看。"保安说。

黑影突然向两侧伸展，像一只展开翅膀的蝙蝠，然后——它穿过了紧闭的玻璃门！

程莉尖叫一声扔下电话，冲向电梯。她疯狂地按着下行键，同时不断回头看向办公室。黑影没有追来，但红色电话又响了，铃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电梯门终于打开，程莉冲进去，拼命按关门键。就在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一只手突然从缝隙中伸了进来！

程莉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那只手苍白得不像活人，指甲发黑，手腕上戴着一块熟悉的腕表...那是她自己的手表！

电梯门再次打开，外面空无一人。程莉颤抖着按下大堂按钮，电梯开始下降。她背靠墙壁滑坐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大堂灯火通明，值夜班的保安老张正等着她。

"程小姐？你还好吗？"老张扶起瘫软的程莉。

"办公室...电话...有东西..."程莉语无伦次地说。

老张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又是22楼？七年前也有个女孩这么说..."

程莉猛地抬头："什么女孩？"

"林玥，也是你们公司的设计师。"老张压低声音，"那姑娘加班到凌晨，突然跑到大堂说办公室电话一直响，接起来是自己声音说她要死了...我们上去查看什么也没发现，结果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早上怎么了？"程莉抓住老张的手臂。

"清洁工发现她死在工位上，电脑还开着，医生说是什么...过度劳累导致的心源性猝死。"老张摇摇头，"最奇怪的是，法医说死亡时间是在凌晨3点到3点半之间。"

程莉感到一阵眩晕——电话里说的3点15分。

"那...那台红色电话..."

"就是林玥生前用的那台。"老张证实了她的猜测，"公司装修过几次，但那台电话一直没换。"

程莉看了眼手表：2点58分。距离3点15分还有17分钟。

"我得离开这里..."她向大门跑去。

"等等！"老张叫住她，"林玥死前也想离开，但她说...'它'不让她走。"

程莉停下脚步："'它'是什么？"

老张摇摇头："她没说清楚就...总之，你小心镜子。"

镜子！电话里也提到了镜子！程莉突然想起公司洗手间那面巨大的落地镜，以及...她工位旁边那面用来检查设计效果的化妆镜。

3点05分。

程莉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没往外跑，而是冲回了电梯。

"程小姐！别上去！"老张的喊声被关闭的电梯门隔断。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程莉拼命思考。如果林玥的怨灵真的通过电话寻找替身，那么逃跑可能没用。她必须直面这个诅咒。

22楼一片漆黑。程莉打开手机照明，慢慢走向创意部。红色电话静静地躺在角落，没有响铃。

她的工位就在电话旁边。程莉深吸一口气，坐回椅子上。电脑屏幕已经休眠，漆黑的屏幕映出她苍白的脸。

3点12分。

办公室突然变得极冷，程莉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她鼓起勇气看向旁边的化妆镜——镜中的自己背后，站着一个穿白衣的长发女人。

程莉不敢回头，因为她知道真实的身后什么也没有。镜中的女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但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

"你...你是林玥？"程莉颤抖着问。

镜中的女人笑了，嘴角裂到耳根："七年...我等了七年...终于有人接电话了..."

"为什么要找我？"程莉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不是我找你...是'它'..."林玥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加班到凌晨的人...都会听到电话...但只有听得最清楚的人会被选中..."

"选中做什么？"

"替死..."林玥的身影在镜中扭曲，"我试过警告别人...但他们听不见...你听得见...所以你必须替我..."

3点14分。

程莉突然明白了什么："等等...如果我拒绝呢？如果我...不接电话呢？"

镜中的林玥愣住了，似乎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电话...必须有人接..."她困惑地说，"规则是这样的..."

3点15分整。

办公室所有的电话同时响起，震耳欲聋。程莉捂住耳朵，但铃声直接钻入她的脑海。镜中的林玥向她伸出手，那只手正慢慢伸出镜面...

程莉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她抓起红色电话，但不是接听，而是狠狠地将它砸向地面！

塑料外壳碎裂，零件四散。所有铃声戛然而止。

镜中的林玥发出刺耳的尖叫，身影开始扭曲变形："不！你不能这样！规则...规则..."

"去你的规则！"程莉又举起椅子砸向化妆镜，玻璃碎裂的声音如同雷霆。

碎片落了一地，每一片中都映出林玥痛苦的脸，但那些影像正在快速消退。

"你...打破了循环..."林玥的声音越来越弱，"现在'它'会找别人了..."

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程莉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和电话零件。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后来，程莉辞职了。她再也没加班到过午夜，也再没听过那诡异的电话铃声。但有时在深夜，当她独自面对镜子时，总会不自觉地加快动作...

因为在某个角落，'它'仍在等待下一个接电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