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千梓农园与诺和制药的法务会谈即将开始。
诺和制药的三辆黑色迈巴赫车队碾过千梓农园的石板路时，惊飞了药田间的灰斑鸠。
胸前别着[NOVA]名牌的法务首席代表踏出车门，深灰色杰尼亚西裤的折痕锋利得能割破晨雾。他接过助理递来的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鳄鱼皮鞋帮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随后，他又瞥了一眼正在操作智能滴灌系统的农技员——靛蓝色工装裤上沾着泥点，袖口磨损的毛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从他的鼻腔里发出。
"建议贵司为员工配备防护面罩。"诺和法务首席用手帕虚掩口鼻，指尖扫过温室门框上凝结的露珠，"我司的种植基地，连空气粉尘含量都要控制在每立方米5微克以下，相比之下，千梓农园就显得太粗犷了。"
梓馨微笑着推开无菌缓冲间的玻璃门："千梓的生态循环系统保留天然菌群，这对长春碱合成至关重要。"她轻点触控屏，空气成分数据立即刷新，"去年国际药典新增的三种活性物质，可都是靠这些'不干净'的微生物培养出来的。"
“哼。”诺和法务首席横眉白眼一翻，扬着头从梓馨身边快步走过。
双方会议安排在新落成的品控中心，橡木桌面上放着粗陶茶盏。
法务首席代表用钢笔推开茶杯，金属笔尖在桌面敲出咄咄逼人的节奏："千梓农园给本草堂的报价比诺和低18%，根据贵司与我方签署的《最惠方待遇条款》，诺和有权追索三年差价，或者......"他示意助理展开合同，"贵司将所有原料独家供应我司，收购价可以上浮20%。"
投影幕布骤然亮起，千梓农园的财务数据被血色赤字框层层包裹。梓馨注意到合同附件里藏着毒刺：若签署独家协议，千梓必须改种诺和的转基因速生品种——虽然转基因作物能在保持高效率出产的同时达到药用标准，但是，使用诺和提供的胚珠就意味着千梓农园会丧失育种的独立性...
"感谢诺和的美意。"梓馨调出贸易数据库，加粗的红线刺穿数条海运记录，"但过去六个月，贵司通过离岸公司采购的印度原料，成本比千梓报价低23%——需要我向药监总局提交完整的报关单比对报告吗？"
法务首席代表松了松爱马仕领带，这个动作让他立即恢复冰冷语调："梓总应该明白，诺和的律师团队能让这场诉讼拖到千梓资金链断裂。"
"那么，我方就把给诺和的报价也下调18%。"梓馨突然打开实时交易系统，当着对方的面输入新报价，"反正合同里只规定不得给予第三方更优惠条件，没禁止我们统一降价。"
钢笔在实木桌上划出尖利的声响。"你这是在玩火！"法务首席代表猛然起身，袖扣刮翻了茶盏，"本草堂那群土包子能给你什么？他们连下季度的货款都付不起！"
梓馨走到落地窗前，手指拂过防弹玻璃上凝结的水雾。窗外，老药农正带着学徒采摘长春植株嫩叶，沾满泥浆的胶靴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
"上个月本草堂刚把最后三条生产线纳入医保集采。"她调出国家医保局的公示名单，"而诺和今年有六款新药迟迟不愿加入医保目录——知道肿瘤医院的病人怎么形容你们吗？"视频画面应声切入，瘦骨嶙峋的老人正颤抖着刮落诺和药盒上的鎏金涂层，"他们说这是在给棺材板镶金边。"
法务首席代表抓起合同转身，迈巴赫车队驶离时扬起漫天尘土，却在农园入口被洒水车浇了个透心凉。操作台上"设备故障"的指示灯明明灭灭，就像法务首席代表铁青脸上抽搐的咬肌。
三日后，诺和撤回诉讼威胁的通告送达，老药农们依旧穿着沾泥的工装，但胸前的徽章擦得更加锃亮。
不过，梓馨心里很清楚，依照诺和的作风，事情不会这么容易结束的，从来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