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晟:“这下好了,刚调笑完人家,现在又把人家的琴弦弄断,你这下真是彻彻底底把江妙机得罪透了。估计她翻天覆地也得跟你解除婚约,你是火烧眉头一点都不着急。”
周子袭推搡推搡他,“得罪妙机仙子的,可不止我一人。人是你引走的,酒你也喝了,你可是罪大恶极的共犯!”
“那还不是你!嚷嚷天嚷嚷地求我,‘好师弟’‘好弟弟’地叫我,我才不搭理你。”
周晟被他拉下水的话噎了一瞬,急忙为自己辩解。
周子袭耍起了无赖,装作他根本不记得这事儿。
“我怎么不记得……”
“你……无赖!”
“别诬陷好人……”
眼前垂花门檐柱悬挑,柱下垂挂彩绘花瓣。垂柱雕刻着莲花、花叶缠绕,美轮美奂。
紧接着二人穿过抄手游廊。
阳光透过花窗投射下斑驳,板棂窗框住四时风物,斜逸的花枝落于白墙。
叠石成山的皱褶里藏着百年雅气,漏过窗棂的光影在青砖上写意游走。
周子袭走路板正,却带着些痞气。端庄中掺杂不羁,还算潇洒帅气。
他半跑半跳首当其冲,穿过月洞门。
会客室近在眼前,门里传来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冰冷的音色染着温柔。
是江妙机的声音。
她说,“阿爹,孩儿准备妥当了。咱们出发吧。”
如同江醒本人般儒雅温和的声音紧随其后,“不着急,还有客人没到。”
“客人?”
周晟跟上前来,看着站立在门外的他,扫了他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不就是认为他得罪了江妙机,眼下不敢面对她,所以现在门口不敢进去。
虽然坏事是他俩一起干的,但他只是受人挑唆,并未主谋。周晟不以为然,出声示意,“江家主,晚辈前来叨扰。”
江娴一听,这分明就是周晟的声音。
望着走进会客室的二人,惊讶之余,还有些不喜。“阿爹,你说的客人不会就是他们吧。孩儿不同意与他们同行。”
周子袭周晟二人行礼,江醒微抬手示意。
“近日来,荷花池有江伥出现。我又有要事在身,故而请两位公子前来相助。”
江醒面带微笑,语气诚恳。
周子袭哪里有不帮的道理,拍拍胸脯,大方道:“江伯伯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江娴虽不曾言语,却是脸上不虞。
江醒阅历丰富,也是过来人了。只一眼,便看出二人有过节,临行前,语重心长讲道:“周大公子虽然性子欢脱了些,但他二人确实是你们同辈中数一数二的修士,”边说边将腰间别着的不烬莲摘下来,背在她的背上,“有他们在,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这样我才放心。”
江妙机别过脸,不应江醒的话。
“周子袭他不仅冲动鲁莽、自大狂妄,他还……”说到此处,她忽然噤声,说不下去。
她不想让阿爹知道,她没守护好凤尾琴,让周子袭斩断了凤尾琴的琴弦。
江醒:“他还怎么了?”
江娴摇摇头,“没什么。”
直到江娴的背影走出会客室,江醒忽然叫住她,“娴儿,此番你们可以相互认识一下。若过了这几日,娴儿还是不喜欢子袭,再解除婚约也不迟。”
她身躯一顿,停顿几秒,她才嗯出一声。
夜幕西沉,紫色烟霞染过天边云彩,青砖白瓦,江南夜色安静,青石板路上,牧童赶着水牛,行人循循晚归。
荷花池吹着晚风,荡漾着六月的姿色。
周子袭几人踏着晚霞,乘船而出。
荷花池足够大,汇聚了西塘西通八达的水流。西塘荷花池虽然名字里有个池,却并不是字面意思上的池。
因为湖中种满了荷花,每逢六月便美得出奇。
西塘荷花池便是这样由来的。
船渐渐行驶到湖中心,周子袭发觉,整片湖区好似只有他们这几条船只。
他想起江醒跟他们交代,六月江南雨季频发,偶有不慎落水的人,溺死湖中。
近日来,有人在湖中发现有江伥现身。江伯伯这才让他们跟着妙机来铲除江伥。
发现江伥的方位在湖区靠东南边,船还未到,他坐在船上百般聊赖。
蓦然,一个紫色俊俏的身影掀开竹帘,从船舱里出来。
周子袭发出微小的声音,向那人招手。
“江小公子……江祈年……”
江年不明白这个节骨眼上,周子袭叫他做什么,但是阿爹叫他们跟着一起来捉江伥,若是不过去,耽误了什么正事就不好了。
想到此处,他还是轻轻一跃,跳到了他们甲板上。
他年纪最小,才五六岁出头的年纪,说话急冲冲的。
一落地便向着他喊,“叫我干吗?”
周子袭将手里吃到一半的莲蓬递给他,伸了两伸。
江年直接拒绝,“不要。”
小少年一甩半边身子,背后的江门剑剑穗随之舞动,紫玉莲花玉,带着紫色的流苏,煞是好看。
周子袭盯着江门剑看得出神,他有点好奇。
神州大陆修真界,除了新兴的器修虞山虞氏,分为四大门派,第一剑宗神武门、第一琴修世家西塘江氏、第一御兽派慈悲城、第一符修奉天城。
虽然能力上层的修士常选择一体多修,但主修门派所长。江祈年贵为琴修世家独子,不修琴,修剑。
稀奇得很。
他实在捉摸不透,亦按捺不住,戳了戳江祈年。
江年疑惑瞥他,“干吗?”
周子袭靠近他,江年格外嫌弃他似的,后退两步:“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干嘛!”
“这话说的,江小公子方才离妙机那般近的时候,可不是这副表情。”
“你懂什么?那可是我阿姐!”
周子袭忽然转移话题,“江小公子为何不修琴,反而修剑?江家不是琴修世家?”
江年想被人戳中脊梁骨似的,分外激动,怒道:“你管我!我们家有阿姐就够了。我想修什么就修什么!”
周子袭意味深长,哦了一声,忽然又说,“你想成为剑仙?”
疑惑的语句末尾带着肯定的意味。
江年毫不客气应声答道:“那当然!修剑多英姿飒爽,琴修文绉绉的。我可是要成为第一剑仙的人!”
“那我只能遗憾告诉你,你不够格。”周子袭毫不客气给他泼了盆冷水。
“你谁啊,你说我不够格我就不够格?”
周子袭还是一脸贱笑,慢悠悠地说,“而且第一剑仙的名号你得不到。”
“为什么?”
“因为第一剑仙就在你眼前。”
江年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
周子袭盯着那船舱,许久不见人出来。
貌似漫不经心开口道:“你阿姐怎么不和你一起出来?”
“你这么关心我阿姐干吗?”
此话一出,引起他一声嗤笑。
“我以后可是要娶你阿姐为妻的,我不关心她关心谁?”
“切,我阿姐才不喜欢你这样的。”
这话引起了他的兴致,惹得他意味深长地“哦”一声,语末还带着揶揄、打量,更多的是好奇。
“那你阿姐喜欢什么样儿的?说来我听听,难道这世间还有比我帅气的美男子,比我有天赋的人?”
“我阿姐喜欢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那确实……有点难。”
“喂!你刚刚还那样自信。”
“木头配呆子,你阿姐不觉得这样相处起来很烦闷?”
“我阿姐看上的,就是世间顶好的。”
“那你阿姐最近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阿姐从来没有心悦的人,没有人能扰乱她的心境。不过阿姐近日脾气有些古怪。”
“最近?她不是一直很古怪吗?”
江娴可是江年从小到大的榜样,他决不允许有人说他阿姐的不是。
他龇牙咧嘴朝周子袭恶狠狠道,“你胡说!”
眼前屁大点儿的小孩朝他龇牙咧嘴,周子袭憋不住笑,“好好好,我不说。你继续说,你阿姐哪里古怪了。”
“她这两天心情不好。”
周子袭闻言说不出话,笑脸有些尴尬。
江年瞧着他的表情,恍然大悟,“原来惹我阿姐生气的人就是你!”
被小孩指责的他,面子有些挂不住。
江年扬着江门剑,便要冲上去把他戳成个筛子。忽然后脖子有股大力拽着他,双脚离开甲板,悬于半空,两条腿不断挣扎乱晃。
“放开我!放开我!”
周晟提着他,语气冰冷,“还玩?!马上就要到江伥出没的地方了,你还在这里逗小孩?!”
周子袭摊摊手,“你这不也在逗小孩玩?”
周晟冷哼一声,又把江年放下来。一放下来,江年便扬着江门剑朝周晟刺过去。但在周晟看来,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还说我呢,周二公子又得到了什么好消息。怎么消除江伥的好法子?”
“江妙机带人布下法阵,我们帮个忙搭把手,然后我们守在东边就好了。”
蓦然想到周子袭那性子,定不会老实,免得他又去闯祸。周晟语气冰冷,眉心皱成川字,冷言冷语告诫他。
“你还想有什么好点子?你可别去添乱!江家世代在此傍水而居,不比你有主意?”
周子袭随口应下,倍感无奈。
江娴布下法阵,法阵延绵不断,不过一息,湖区便布下天罗地网。
周子袭周晟二人助她布阵过后,周晟周子袭去东边法阵守着了,她在西边守着。其余的弟子守在其他三处。
他们约定好,一有状况便赶过来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