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花嫂来说,虽然费玉柱反对过她的婚事,毕竟没有坏了这件婚姻,她对费玉柱只是一口怨气,可她对彭知云就是仇恨。这事说来奇怪,虽然她跟彭知云有时候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身份完全不同,一个是成天围着锅台转的娘们,一个是拳行的顶梁柱,二人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彭知云又不会跟穆子俞有私情。
这事怪就怪在她当年是花姑,一个十里八乡最水灵的姑娘。女人里像彭知云这样靠真本领出名的不足万里挑一,都是靠长相,可以说当初她是十里八乡最出名的女子,每次出门都有男人跟在屁股后面,就如同那个众星捧月的月亮。当初她对穆子俞一见倾心,看中的是穆子俞义友拳行大师傅的身份,她要嫁到城里是最低要求,嫁给城里的英雄才是心愿,穆子俞正是一个英雄。
嫁过来不久她感到失落,拳行真正的英雄不是穆子俞,居然是一个女人。她立刻注意上了彭知云,彭知云一回来她就约彭知云来家里,那段时间彭知云经常去她家吃饭。
彭知云跟花嫂谈不来,好在花嫂听话,又有穆子俞或是费玉柱的女儿月娟作陪,彭知云也愿意去。一次穆子俞不在,彭知云和月娟喝个半醉,散场的时候,花嫂说穆子俞不在她睡不踏实,于是彭知云睡在她家。
彭知云是花嫂的偶像,她不止一次幻想彭知云是个男人,甚至把穆子俞想成是彭知云。她的心里,虽然彭知云是个女人,可女人最爱美的东西,以她的花容月貌,彭知云不会拒绝跟她亲热。于是就在夜里,她抱着彭知云狂吻起来,彭知云惊醒,还以为出了大事,一看是她,当场按在床上就要打,可她拿着彭知云的手打自己,说喜欢彭知云打死她,彭知云骂了句“贱人”,立刻走了,从此再不跟她来往。
从那以后,她深深恨了彭知云!一见彭知云就浑身不自在,一心要将彭知云嫁出去。
现在她无凭无据,居然说彭知云令人发指,穆子俞实在受不了了!骂道:“你这个混帐东西!给我滚蛋!”
“我在胡说?事情都传遍了,单单你一个不知道,不信你去问问任朗。”花嫂撅起嘴巴,很委屈的样子。
穆子俞气得举起巴掌,又不忍心下手,花嫂早就见怪不怪,也不害怕,也不生气,脱鞋上炕,宽衣解带,挑衅说道:“我就是不滚,你生气来吃了我。”
“好。”穆子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粗鲁地剥她的衣裤。
很快,花嫂成了一大块白肉,穆子俞扑向这块白肉,刚折腾几下,就听有人“啪啪啪”地拍门,俩人在一起不敢动。外面拍门声不停,穆子俞心里气极,但是不敢说话,花嫂叫了声:“谁呀,有这么打门的没有?”
“我。姥爷他们都回来了,快叫大掌柜过去。”门外的任朗说完,急忙向拳行跑去。
穆子俞赶紧去抓裤子,花嫂一把扯住他,满脸淫笑说道:“弄完了再走。”
费玉柱带着彭知云、癫和尚四位回到拳行,众人赶紧出去迎接,大伙儿进了聚义大厅,有人禀报说:“老掌柜,有人送来个盒子,说是交给你。”
“多大的盒子……”费玉柱话没说完,说话的跑了。
癫和尚看这人向大门方向跑,心里奇了怪了:“你们有病,给老掌柜的盒子扔外边了?”
众人不理他,拥着费玉柱出了大厅。盒子来了,里面微微透出腥味,费玉柱皱眉说道:“这是几天了?小龙开了。”
“两天了,你老再不回来,我们就开了。”有人说话。
庄龙拔剑撬开盒子,癫和尚和彭知云同声叫道:“杨果的头。”
虽然彭知云和癫和尚只见过蒙了面的杨果,印象还是深刻,于伯庸那里又有他的画像,一眼就认出来。
盒子里一个人头,龇牙咧嘴的,旁边还有张纸,写着杨果二字。费玉柱皱眉问道:“谁送来的?你们没问清楚?”
一个打手说:“不认识,问他姓名不说,他送来就只管走了。我看他是练家子,比我的功夫高。”
癫和尚笑道:“老掌柜,有人给咱们杀了杨果,多好的事啊!你还不高兴了?”
“高兴。”费玉柱这才笑了,扭头问彭知云,“你琢磨是谁杀的?”
他总是这样,一有事别人不问,就问彭知云。
“这要看杨果是怎么死的。”彭知云道。
费玉柱点头,思付片刻问道:“杨果不会死在洛阳吧?看样子已经死了五天了。我问你们,知道附近有人杀人了么?”
众人都在摇头,有人说:“这些天猛将带了我们在外面串场子、会朋友,要找活计。他说了今日回来,等他来了问问。”
他说的是猛将张怀。张怀在鹰嘴崖一战立了功,被费玉柱提拔为师傅,拳行一直不接生意,费玉柱要他们外出找活干。
“不必问了。”庄彦秋翻动着杨果的人头,仔细看了后说,“师父说的不错,杨果死了有五天。正常说来,杀了人就走,赶来这里,便是据此三天的路程。对了,来的人可有风尘之色?”
“有,赶路来的。”有人说。
费玉柱分析说道:“咱的对头势力不小,洛阳还有这一带的大城里多半有他们的人。杨果失了手必然走了,我与知云都不在家,他不会再来,又不敢回狐王堡,大致要呆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城里。”
彭知云点头,微笑说道:“杨果是个不好认的,又是老江湖,又是打暗器的,必定谨慎,头上又无伤痕,多半不是死在屋内,如此说来,杀他的是高手,多半还不是一个。”
杨果长得普通,是那种扔在人堆里挑不出来的人。
彭知云的样子让人感到她心里有底,有人问:“彭师傅想到是谁杀了他么?”
“不说给你。”彭知云笑道。
众人回到聚义厅,大伙儿围着费玉柱几个人,要他们说事。
“这次老掌柜立了头功!不愧是剑王,手可真快,趁着人家说话,一把就把小狐狸,雷正邦的儿子擒到手里,雷正邦顿时蔫了。”颠和尚说的兴高采烈。
“老掌柜宝刀不老!”,“玩剑的手能不快?何况是剑王。”……几个人出言称赞。
“不对头啊。老掌柜你这样可不敞亮,平日里你都是怎么说我们的?”有人提出质疑。
费玉柱顿时老脸发烧,摆着手说:“你们别再说了,传出去别人笑话。想我费玉柱一生磊落,临老却打了黑拳,哎,惭愧啊。都是于先生的计策,他拼了命给我使眼色,当时雷正邦亮出了金花盒子,我真是不得已而为之。”
“师大爷不要这样说,让人听了说于先生不地道,咱们是多亏了他!他一个文弱书生,跟着咱们闯虎穴,几句话就把雷正邦这样的老狐狸镇住,真是文中有武,令人佩服。我看咱们应该给他送个好的绰号,称他小诸葛如何?”彭知云说道。
“好。”费玉柱直点头,感慨说道,“原来只想到谈不拢就硬碰硬地动手,都没想过能够不战而胜,于先生真是高才!”
“我说不好。这人流里流气,一张嘴就是奶大奶小,送他个下 流诸葛还差不多。”颠和尚撇了撇嘴,然后精神振奋说道,“再说个好事。咱的彭大姐打了云堡的卞遥,直接废了他!”
他这话说的亲热,似乎他已是拳行的人了。
“好哇!”,“云中堡也有今天!”,“咱拳行扬眉吐气了!”……众人又惊又喜,都是惹事不嫌事大的人。
“卞逍咱们惹不起,我须得给周百云写信,无论如何他要派人手过来,知云你不反对吧?”费玉柱忧心说道。
彭知云扳着脸说:“要写你写,何必问我?不能落我的名。”
“哎,我知道他难,没办法。”费玉柱说着两手一摊。
二人心里清楚,杨果的死九成是周百云的人干的。周百云一直出钱出力,现在再给人家写信有点过分,可哪里有别的办法?
穆子俞闯了进来,拉住费玉柱的手说:“师父你可回来了,我都要憋出病来了!师父你跟我说说,咱以后还跑不跑货了?”
“大哥坐了。”陆彦秋和彭知云同时起身。
“接还是接,不是眼下。”费玉柱平静下来,想了想说,“小打小闹的不接,要接就接个大的,好好跑一趟,给咱们的对头看看。不过不急,你先说合着。我跑马累了,回去歇息了。”站起身来,向众人告辞。
彭知云和癫和尚也告辞出来,留下庄家父子与众人说话。
来到外面,颠和尚冲彭知云直招手,彭知云走过去,颠和尚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可不想睡觉,想去吃点酒,听听戏,大姐你要不也去?”
彭知云摇头道:“我可没心思听戏,你是要银子吧?不知道直说?”
颠和尚腼腆地笑笑。
“给你。”彭知云掏出几块碎银,有八九两。
“这一点,连太白楼都进不去,我这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颠和尚不满说道。
彭知云看着他,奇怪说道:“吔?你一个人就跑大太白楼?你要是再有点本事,不是要去月亮里找嫦娥?这些银子几乎是小户人家一个月的开销,你要是不要?”
颠和尚直咧嘴,意思是你小声点不行!
“你牙疼?”彭知云说着,伸出手来。
颠和尚以为她要给自己揉揉,赶紧把脸凑近,傻笑着。彭知云俩手在他腮帮子上一捏,颠和尚顿时张开嘴巴,彭知云捏了几下,看他一点不疼,生气说道:“你这是好好的。不牙疼你也呲牙咧嘴,毛病真多!银子你真的不要?”
“我要,要。”颠和尚笑着,居然脸红了。
他从来没跟彭知云离这么近说话,听她的呵斥觉得十分顺耳,尤其她的口气很香,虽然他说不清是个什么香味,反正觉得比兰花、桂花更香。他真希望彼此就离这么近说话,说个没完没了。
彭知云又拿出两块碎银给他,挥挥手走了。颠和尚看着她的背影,直到不在。
嫦娥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