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王东波从上海回来后，便被张俊山叫到办公室去了。

         他详细询问了王东波论文发表完，问答环节里被问到的问题。王东波翻出笔记本，汇报了那些问题，还有详细的提出问题的人的名字，以及他们所属的大学或者机构，等等。

         他还把他们同领域里有名的那些教授和学者发表的论文也拿了出来，交给了张俊山。

         张俊山对于自己学生的这次出差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告诉自己的弟子说，等他把这些论文读完之后，可能要调整一下要他做的实验，转成更多的在软件方面的拓展，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王东波听说可能让他做更多的计算而不是实验，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是很喜欢的样子。张俊山也没有多想，便让他回去了。

         到了星期五上午，张俊山刚上完上午的课，回到了办公室。当他打开电脑时，赫然发现上海会议的主办方发来的电子信函，通知他和王东波，说他们的论文获得了会议内燃机领域的最佳论文奖！

         这让他不禁大喜过望。他把这个邮件仔细看了两遍，这才急忙把邮件转发给了系领导和系学术委员会的成员们。

         就在这时，王东波也打来了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很大，那因为过于激动而略有颤抖的声音，从手机中扑面而来。

         “东波，干得好，辛苦你了！”他也对着手机向学生祝贺道。“这次的计算模型算出来的结果非常漂亮，很多参加会议的人都对此很感兴趣，这从问答环节的那些问题里就能看出，下一步我想在这个方面深挖一下。”

         “老师，我知道的，上次你已经说过了。”王东波兴奋地回答道。

         次日周六八点钟刚过，王东波就又跑来帮忙打扫卫生来了。

         虽然张俊山内心里还是不希望他来，但是既然他还想来，也就证明他仍然没有机会与绮姿单独相处，只能来这里见到绮姿；再说了，这一次他去参加学术会议，他们的论文还获得了最佳论文奖，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他也就不再反对了。

         绮姿还没有到，张俊山便趁此机会又跟弟子讲了他的初步想法，就是接下来要继续拓展计算模型，但是他能明显地感觉到王东波似乎有抵触情绪。

         他不知道是因为弟子原来是搞实验出身，并不喜欢计算，还是有什么其它的原因。周末是做家务的时间，他也就没有再深究下去。

         绮姿一进门，早就等着来开门的王东波早就按耐不住了。他把门一推开，便急迫地向走进来的绮姿“汇报”起来了。

         “杨绮姿，你知道我去上海出差去了吧？ 我刚回来。”

         绮姿在门口换着脱鞋，回答道：“听你上次说过，是去发表论文去了，对吧？”说着，穿着拖鞋走了进来。

         “对对对对！”王东波一听喜出望外，他没想到杨绮姿还记得他说过的话。“你知道吗？ 俺们的论文获得了最佳论文奖！”

         “啊？ 真的？”绮姿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惊奇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不信你问问张老师。”王东波兴奋地回答道。

         拄着拐杖正在往书房里走的张俊山，回过头来道：“东波说的是真的，这次他干的不错。”

         “哇，你真了不起呀！”绮姿盯着王东波仔细地看了一眼，没想到竟惹得他血脉喷张。“我只听说你们研究生不只是上课，还要做科研，做得好的还能发表论文，是这样的吗？”

         “对，你说的没错。”王东波紧紧地尾随着绮姿走进了客厅。

         两个人分别从地上的水桶里拿出一个毛巾，拧干后，便开始了各自的擦拭。

         “我们研究生除了上课考试外，还必须要做研究的。”王东波继续炫耀道，“在研究生期间，能做出来的成果是非常有限的。其中，水平高的成果才有可能到学术会议上发表，还可以在学术刊物上发表。能发表论文，才能证明你的水平有多高。

         很多人等到毕业了，也没有发表过一篇论文；而有些人可能已经发表过好几篇了。”

         “那你到现在发表过几篇了？”绮姿似乎开始对他的事情感兴趣了。

         “算这一篇，已经发表两篇了。”王东波得意地说。“但是这一次的论文，水平比其他人发表的要高多了，所以才会得奖的。”

         “那论文里的东西都是你做的了？”绮姿继续问着。

         “那当然了，所有的实验都是我做的，从实验设备的调试，试验件的组装，测量仪器的安装，实验的实施，实验数据的采集、分析和总结，都是我一个人做的……”王东波忍不住大肆炫耀起来。

         “哎呀，听起来好像很复杂的嘛。”绮姿感叹道。“你平时一定很忙的吧？”

         “我本来是搞实验的，做实验还是轻车熟路的，所以做实验时还不算太忙。”王东波解释道。“后来老师让我加上计算模型，这就苦了我了。不过，尽管我没做过计算，但很快就搞定了，算出来的结果还跟实验结果非常接近。现在的论文里面，实验和计算都有了，水平一下子就上来了……”

         “哇，你们研究生就是了不起，会搞研究，还会写论文。”绮姿忍不住赞叹道。“这篇论文也是你写的吗？”

         “那还用说，都是我写的，否则老师也不会让我去发表了。”王东波为了在自己喜欢的女神面前显得更有本事，不惜隐瞒了事实。反正老师一个人在书房里，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绮姿也不懂搞科研的人的具体工作，更不懂写论文和发表论文的流程，但是既然俊山都证实了他们的论文得奖了，那一定是论文很有水平了，她这样想着。

         两个人就这样边干边聊，王东波能明显地感觉到，杨绮姿看自己的眼神跟以前都不一样了，说话也不像以前那么冲了。他感觉这些都是因为他去参加了学术会议并获得了最佳论文奖的缘故。

         可是一想起来导师要求他扩展计算模型，还要包括各种细分领域，他就感到很头疼。

         快到中午了，张俊山放下手中的论文，起身拿起身边的拐杖，放在腋下，拄着拐杖走出了书房。

         他刚一拉开书房的门，就听到从客房里传出的绮姿与王东波的说笑声，听起来二人似乎聊得很起劲儿，这让他感到十分困惑。

         似乎自己的学生一夜之间就与绮姿亲近了不少，这让他感到心里的一股醋意正在直线飙升。

         他走到餐桌边，用右手的拐杖“咚，咚，咚”敲了几下地板，以此来打断他二人似乎已经忘乎所以的聊天。

         听到聊天声停止了，知道他们听到了敲地板的声音，他这才开口道：“东波，到中午了，该做午饭了。”

         “好的，老师，我马上去做。”王东波答应着。

         张俊山转身又回到了书房，这一次他没有把房门关上，这样他就可以听到绮姿和学生的对话了，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

         过了一会儿，却听到两个人的聊天还在继续，显然王东波并没有去做饭，这让张俊山不禁火冒三丈。

         他强压住内心的怒火，从椅子上起身，拄着拐杖又走了出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喊王东波，也没有叫绮姿，而是径直走进厨房，拉开了冰箱，查看了一下里面储藏的东西，盘算了一下做什么菜。

         接着他把需要的食材拿出来，放在了水池两边的台子上，开始清洗起蔬菜来了。

         他要自己做午饭！

         可能是“哗，哗，哗”的流水声惊动了他们，王东波从客房里出来了。他来到了厨房，看到自己的导师左臂撑在拐杖上，正在水池里艰难地洗菜，似乎让他感到了一丝愧疚。

        他连忙上前道：“老师，你坐着休息吧，我来做吧。”

         张俊山脸色阴沉，一句话也没说。他关掉了水龙头，便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了厨房。

         这时他看到绮姿也走了过来，还对他说道：“我帮他做吧。”说着，也走进了厨房。

         张俊山条件反射般地“嗯”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又回到了书房里。

         他坐在椅子上，透过敞开的书房门，可以清晰地听到他们二人在厨房里的说笑声。

         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缠绕着自己，好像自己突然变成了一个外人，好像这房子都已经不是自己的家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整个世界都变了样，唯独自己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