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骜知道皇帝这是不了解坊间价格,所以推到他面前来了,不觉得好笑。轻咳了一声,装模做样打量一番,才说道:“这样精细的簪子,一般百姓是不会买的,大多数是官宦家眷在买。既然是卖给他们的,商家定然不会太过便宜,所以据臣推测,十两银子肯定是要的。陛下若是不信,不妨请一位娘娘来估算一下。”
皇帝摇摇头,转头问常福,“你说呢?你管着朕的身家,你说吧。”
常福忙笑着躬身:“奴才估摸着,这样的簪子,若是外头官宦的家眷买,约莫十两银子就差不多了。但若是卖进宫中,怕不是要十五二十两呢。”
皇帝不满道:“为何宫中采购反而要贵?”
“不是宫中采购反而要贵,而是不贵它进不了宫门。”
皇帝哑然,他也是从皇子上来的,知道进宫门是需要打点的。那些商铺将打点的银钱,都算在了货物本钱上,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因此他清清嗓子,继续问方谨心:“那就算它是十五两银子一根簪子,方姑娘想说明什么呢?”
方谨心微微一笑:“民女想说的是,这根簪子的本钱,全部算上,不会超过三十个铜钱的。所以哪怕算上人工运费和本钱,它的利润也是高得惊人的。”
这根簪子在商场的售价是三十元,按照这些天了解到的大宁和现代货币的比率,折合成大宁铜钱,也就是三十个铜钱左右。
大宁朝一两银子一千钱,十五两银子就是一万五千钱。换成现代货币,那就是一万五千元。三十元的簪子,在大宁朝可以卖到一万五千元,这利润率,方谨心自己都有些懵。
因此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才说道:“高达百分之五百的利润,如果朝廷从中抽取百分之三十的利润税,那也有近五千钱。这还只是一根簪子,还只是利润税。”
“只是利润税?难道还有别的什么税?”
“那是自然,还有营业税,只要有买卖产生,店家就需要支付税款,一般是按照营业额的百分之三纳税的。这个营业税比利润税更稳定,利润税还需要有利润的产生,但是营业税只需要买卖成立就可以收税了。”
这个结论一出来,皇帝脸色瞬间就变了,下意识就核算了起来。根据从各地郡县报上来的情况,楚家这次拿出来的粮食,不会少于十万石。这还是在楚家已经捐出一半身家的情况下。如果按照楚家原有的实力,每年仅是粮食,流通数量也可以在百万石以上。
虽然粮食的税收比不得首饰布料酒水等昂贵商品,但是基础大啊。就好像商家的薄利多销,算起来,也是一笔金额可观的税款了。
和现代一样,大宁朝税收最高的也是娱乐餐饮,但哪怕是青楼,也没有这么高的利润税。而且青楼的获利很难界定,至少恩客对妓子的私人馈赠,朝廷是没有脸面去征税的。因此这个商业税无疑引起了皇帝极大的兴趣。
“可是,朕怎么知道这买卖有没有发生呢?”
大宁朝的户部,可不管民间买卖。虽然对商贾也有征税,但一般都是在货物出入关的环节,或者针对店铺征收固定税,并不关心销售的情况。
“这个很简单,只要店家提供财务报表就可以了。”方谨心淡定地说道。
“报表?”皇帝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就想到了,“可是你教给楚家的那个做账的办法?”
方谨心点点头,皇帝龙颜大悦:“那行,那朕先让户部的人去你那里了解这个报表,然后再说税款的事情。对了,方姑娘那里,可有现成的报表,让户部的人先看看?”
方谨心心想,这皇帝真不要脸,报表可是商家主要机密,现代的上市公司,报表公布都是在事后,他居然就这么大剌剌地打听人家的商业机密。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时候,可能人们的意识中,还没有商业机密的概念吧?况且皇帝只是要看报表,没说是当下的啊,还是自己惯性思维了。想着,倒是笑了,不如找到楚家前些年的报表,加加班,给做出一套报表来吧。
因此她答应了皇帝的要求,表示回去就把原来做好的报表整理一下,先送过来。
“倘若此事可行,朕便让人将商务司筹备起来,到时候还要方姑娘过来参与一下筹备的事情呢。”皇帝颇为满意地笑着,随即朝着两人挥挥手道,“如此,骜侄儿和方姑娘就先回去,让人把报表送了来再说。”
方谨心其实最想知道的是方守正那些信件的结果,但是也知道这牵涉帝皇隐私,别说问个究竟了,就连知道都是多余的。她只好忍住忐忑的心绪,和慕容骜一起,告辞出来了。
慕容骜是进城门的时候就被截胡到了宫中的,原本出来,想先回去简王府。只是楚家人守在宫门口,要接他直接去楚家。
“老爷说了,皇上已经知道您认回楚家的事情了,况且方姑娘的家人如今也都住在家里。公子就不要过于讲究了,住在一起,也容易商量事儿不是?”
慕容骜想到胡妍雪的行为,楚家主在信中只是说了一个大概,他也很想了解详情,免得还有后续,来不及准备。这一世虽然被他提前准备,没让他们得逞,可是上辈子,楚家确确实实是被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给害死的。因此他也不再推诿,跟随楚家的马车,回到了楚府。
站在楚府依然光鲜精致的大门前,想到上辈子这个时候,他押运粮草经过楚家的时候,听见里面的哭声震天,哪怕自己当时不知道跟楚家的关系,听着都心酸。
楚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嫡系基本都被斩杀,逃亡时老人孩子妇孺又被迫丢下,逃出生天的,除了楚翊,其他人也是屈指可数了。
想到上辈子楚翊看着他那森冷的眼神,慕容骜就忍不住发抖,甚至于对那个造成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简王爷,也没了半分好感。
而现在,楚家的大门依然色彩光鲜,匾额依然字迹清晰。门口的门房也是那么悠闲地在闲聊,时不时瞥一眼街上,生怕漏掉什么事情,被主家责罚。
慕容骜不觉眼眶有些发酸,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牵住下了马车的方谨心,举步迈上了台阶。有门房看到了他们,赶紧上来殷勤地迁走了马车,小厮则忙着进内通报。
不一会儿,几个奴仆簇拥着楚家主,迎着他们走来。一个俏丽的身影更是越过众人,直接朝着方谨心飞扑,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我要跟你一起吃饭,今天明天后天都跟着,你不许丢下我。”
方樱心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还吃饭,十一姐姐留下的果子,你还剩多少啊?”
楚棠身形一僵,随即嬉皮笑脸道:“果子又不管饱,只不过是哄哄嘴巴的。”
方樱心瞪向她:“你别跟我说,你都吃完了吧?”
楚棠忙举起双手,委屈道:“吃完了……那也不是我一个人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