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梓农园的早晨笼罩着一层薄雾,空气中弥漫着药材特有的苦涩清香。
青维药检团队的银色考斯特碾过千梓农园的砾石路时,王晓霏正给杨敏调整防护服腰封。
梓馨站在田埂边,望着远处的车队,眉头紧锁,"领队是药科大的张明远教授,听说,去年诺和刚给他的药检实验室捐过百万级的科研经费。"
迎接药检人员的寒暄过后,众人来到农园会议室。
晨光透过纱帘洒在长桌上,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茶香,[欢迎药检团队莅临检查]的红色横幅格外显眼。
梓馨站在会议桌右侧,双手捧着一套青瓷茶具,动作轻柔而精准。她将温热的茶壶轻轻放在木质托盘上,指尖划过杯沿,确认每一处茶渍都被擦拭干净。
从龙井到凤凰单枞,六种茶叶整齐排列在银质茶盒中,每一种都附有手写说明卡。她弯腰为每一位参会者添茶,右手持壶,左手护住杯底,茶汤沿着杯壁缓缓注入,七分满时便停顿,仿佛连水声都在诉说某种隐忍的克制。
“张教授,请您试试这款君山银针。”她将茶盏推至主位,语气平稳,“芽叶匀称,汤色清透,是我们农园自产的明前茶。”
坐在首位的张教授却未接话,只是盯着茶汤泛起的涟漪,眉头微蹙。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落在梓馨胸前的千梓农园徽章上,忽然开口:“年轻人,你们农园的种植物很杂啊...”
梓馨不动声色地挺直脊背:“我们会根据农园不同的生态,精心筛选不同的种植作物。”
张教授摊开一篇论文,投影仪的冷光打在他得意的笑容上:“这是《国际药物质量期刊》上的权威结论,证明进口长春碱纯度比国产高47%。千梓农园的数据误差,或许该重新评估。”
梓馨抓起桌上的铅笔,在图表上划出道扭曲的线:“可这篇论文的原始数据是2015年检测的,如今,国产药材的纯度也已经大幅提升了。”
此刻,坐在末位的实习生徐雪低垂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她刚坐下时就注意到张教授的目光总会在茶具停留片刻,此刻更是攥紧了钢笔,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当听见“国产药能替代进口”之类的字眼,她的耳尖微微发烫——这让她想起三天前实验室里张教授对本草堂药材的苛刻评价。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她迅速在笔记本角落记下几个关键数据,又抬头瞥见梓馨从容添茶的背影,喉头突然有些发紧。张教授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茶几,忽然转向她,声音慢了下来:“小徐,你作为药监所新人,觉得千梓农园的国产原料值得信任吗?”
空气骤然凝固。
徐雪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颈渗出一层薄汗。她咽了口唾沫,低声回答:“按照国家标准,这批本草堂样品的有效性仍在允许范围内。”
“哦?”张教授眯起眼睛,“我记得你在论文里提到过,某些国产药材的成分波动性远高于进口货,是不是?”
梓馨转身倒茶的动作一顿,茶勺磕在瓷碟上发出清脆声响。
徐雪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仍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我只是客观陈述检测结果。”
张教授嗤笑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即皱起鼻子。他的眼神扫过会议室里其他人的表情,最终停在梓馨脸上,意味深长地说:“努力归努力,可市场只认结果。就像某些人总以为国产药能替代进口,却忘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他顿了顿,将最后一句藏在茶水吞咽的声响里,“别多说了,我们去药田看看吧。”
药田深处,蝉鸣被检测仪器的嗡鸣声割裂。
张教授站在诺和制药专属药田边缘,手持便携光谱仪的手指几乎未停留。
他随意扫过一株株长春花,仪器屏幕亮起的瞬间就点头:“数值正常。”转手将仪器塞回背包,连叶片都懒得取样。他的白大褂下摆掠过湿润的泥土,脚步轻快得仿佛怕耽误了正事。
“张老师,这批次药材的种植记录我们已经核对过了。”随行助手递上平板电脑,屏幕上是整齐排列的二维码标签,“所有数据都符合国家标准。”
远处,杨敏和王晓霏蹲在田埂边,看着药检导师团队的背影攥紧了采样袋。
“你看他刚才那副样子。”王晓霏的声音压得很低,“明明是同一个检测项目,怎么到诺和那边就秒过,轮到本草堂这边倒当作‘问题药田’反复核查了?”
他们身后,本草堂的药田正被张教授的团队团团围住。
张教授此刻像换了个人。他单膝跪地,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死死按住一株长春花,仪器探头插进土壤的深度比规定多出两倍。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却仍皱着眉盯着屏幕上的数值:“0.18mg/kg……超标了。”
“可是张教授!”梓馨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这批药田是用山泉水灌溉的,土壤pH值早在种植前就做过三次检测!”
“检测?你当检测报告是贴身符?”张教授冷笑,突然抓起一旁的长春花标本凑近鼻尖嗅了嗅,又猛地甩开,“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以为土生土长就是好东西。市场不认情怀,只认结果。”
杨敏终于忍不住开口:“那请问张教授,您刚才在诺和的药田里,连根都没挖就判定合格,凭什么对本草堂这么苛刻?”
空气骤然凝固。
张教授缓缓起身,他眯起眼睛,语气慢得近乎威胁,“就因为是国产药,所以才需要更加严格,这样才能经得起市场的检验,懂不懂啊?继续查!”
梓馨、杨敏、王晓霏看着导师团队慢慢走远的背影,忽然想起网络上的流传金句:
“有时候,国产药最大的问题,是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