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情特别篇:旧爱新谋(续)
检察院的玻璃门在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何红站在台阶上,五月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痛。三十六小时的拘留,三次讯问,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永远失去自由了。
"上车吧。"
萧鼎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他今天没穿惯常的西装,而是一件深灰色休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何红注意到他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这几天也没休息好。
"谢谢你的律师。"何红没有动,"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萧鼎叹了口气:"何红,你现在是取保候审状态,媒体已经堵在你公寓楼下了。"他打开车门,"至少让我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
何红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坐进副驾驶时,她闻到了车内熟悉的柠檬香氛味道——和三年前萧鼎那辆车一模一样。
车子驶离检察院,融入午后的车流。何红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闪过的城市景象,突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三天前她还是林氏地产的明星总监,现在却成了商业欺诈案的嫌疑人。
"他们冻结了我的银行账户。"何红突然说,"连父亲的抚恤金都..."
萧鼎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泛白:"我已经让律师申请解冻了,最迟明天。"
"为什么帮我?"何红转头看他,"这案子牵扯到林氏和萧氏的竞争,你完全可以隔岸观火。"
萧鼎没有立即回答。车子拐进一条安静的小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阳光透过树叶在挡风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因为我爱你。"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而且我知道你是无辜的。"
何红的心脏猛地收缩。三年了,这是萧鼎第一次直白地说出这三个字。她下意识摸着手腕上的银链,金属表面已经被她的体温捂热。
"你母亲知道你在帮我吗?"她换了个话题。
萧鼎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她正是这出戏的导演之一。"
何红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林氏确实有问题,但把你推出来当替罪羊是我妈的主意。"萧鼎将车停在一栋别墅前,"她和林氏的陈董有二十年的交情。"
何红感到一阵眩晕。三年前萧母用父亲的性命威胁她离开,现在又差点让她身陷囹圄。仇恨像毒蛇一样缠绕上她的心脏。
"下车吧。"萧鼎轻声说,"这是我在西山的安全屋,媒体找不到这里。"
别墅不大但很精致,四周绿树环绕。何红跟着萧鼎走进客厅,发现茶几上已经摆好了热茶和点心。
"你早就准备好了?"何红挑眉。
萧鼎给她倒了杯茶:"我知道你会没事的。"他停顿一下,"我手上有证明你清白的证据。"
何红接过茶杯,温热传递到她的指尖:"什么证据?"
"林氏内部邮件。"萧鼎坐在她对面,"显示你曾三次反对他们使用那份虚假审批文件,而且最后签字是电子伪造的。"
何红的手微微发抖,茶水在杯中荡起涟漪:"你怎么弄到这些的?"
萧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有我的渠道。"他转移话题,"饿了吗?我叫人准备了午餐。"
何红没有追问,但心里已经明白——萧鼎肯定用了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手段获取那些证据。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紧,曾经那个事事讲规则的萧鼎,如今为了她甘愿冒险。
午餐很丰盛,都是何红爱吃的菜。萧鼎甚至记得她讨厌香菜,特意嘱咐厨房不要放。这种被记得的感觉让何红既温暖又心酸。
饭后,萧鼎带她到二楼卧室:"你先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在书房处理点事情。"
何红点点头。关上门后,她终于允许自己崩溃。三十六小时积累的恐惧、愤怒和委屈如洪水般涌出。她滑坐在地毯上,咬着手背无声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
"何红?"萧鼎的声音透着担忧,"你还好吗?"
何红急忙擦干眼泪:"我没事。"
门被轻轻推开,萧鼎端着杯热牛奶走进来。看到她红肿的眼睛,他立刻放下杯子,在她面前蹲下。
"都过去了。"他轻声说,手指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这个温柔的动作成了压垮何红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扑进萧鼎怀里,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归途般放声大哭。萧鼎僵了一瞬,随即紧紧抱住她,一只手轻抚她的后背。
"没事了,有我在..."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满是心疼。
何红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木质香水味,混合着淡淡的咖啡香。这个怀抱和三年前一样温暖,却又多了几分沉稳的力量。她突然意识到,这是重逢以来他们第一次真正的拥抱。
哭够了,何红有些尴尬地退开。萧鼎的衬衫前襟已经被她的泪水浸湿一片。
"对不起..."她小声说。
萧鼎微笑:"记得大三那年你食物中毒吗?吐了我一身,那可比这糟糕多了。"
何红忍不住也笑了。那是他们刚恋爱不久的事,萧鼎在医院照顾了她一整夜,毫无怨言。
"我后来赔了你一件新衬衫。"她回忆道。
"但我一直留着那件被毁的。"萧鼎的眼神温柔,"因为它上面有你的痕迹。"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何红感到心跳加速,不得不移开视线:"你...刚才说在书房处理事情?"
萧鼎领会了她的暗示,站起身:"嗯,有些工作要处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好好休息,晚餐时我叫你。"
门关上后,何红长舒一口气。她环顾这个卧室,发现书桌上放着一个相框。走近一看,竟是他们大学毕业时的合影——她穿着学士服靠在萧鼎怀里,两人笑得那么开心,仿佛未来一片光明。
何红拿起相框,手指轻抚过玻璃表面。萧鼎把这些回忆保存得如此完好,而她以为自己早已将过去埋葬。现在看来,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纪念那段感情。
楼下传来萧鼎讲电话的声音,语气严肃。何红轻手轻脚走到楼梯口,无意偷听,但几个关键词还是飘进耳朵。
"...遗嘱修改必须今天完成...是的,将我名下15%的股份单独列出..."
何红屏住呼吸。萧鼎在修改遗嘱?而且听起来是要把部分股份留给...她?
"...母亲那边我会处理...不,这已经决定了..."
电话挂断,接着是键盘敲击声。何红退回卧室,心乱如麻。萧鼎为她做到这种地步,远超出她的预期。三年前那个把家族利益放在首位的萧鼎,如今却愿意为她对抗母亲、冒险获取证据、甚至修改遗嘱...
她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花园。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就像她此刻复杂的心情——怨恨与感动,怀疑与信任,过去与现在,全部交织在一起。
手腕上的银链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何红解开搭扣,第一次认真查看内侧的刻字:"HY forever"。H是红,Y是鼎,forever是永远。多么天真的承诺,却又多么顽固地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
晚餐时,何红换上了萧鼎准备的居家服——意外地合身,甚至风格都是她喜欢的简约款。
"你记得我的尺码?"她忍不住问。
萧鼎正在盛汤,头也不抬:"记得。上衣M码,裤子26,鞋子37.5。"他顿了顿,"内衣75C。"
何红的脸瞬间发热:"萧鼎!"
"怎么了?"萧鼎一脸无辜,"我说错了吗?"
何红瞪他一眼,却忍不住嘴角上扬。这种熟悉的调情让她恍惚回到了三年前。
晚餐后,他们坐在露台上看星星。夜风轻柔,带着初夏的花香。
"明天我要去见林氏的法务。"何红说,"商量我的离职和...这个案子的后续。"
萧鼎点点头:"我的律师会陪你一起去。"他犹豫了一下,"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何红望着远处的山影:"不知道。可能先离开这座城市一段时间。"
萧鼎的身体明显绷紧了:"去哪里?"
"云南有个公益建筑项目邀请过我,为山区小学设计校舍。"何红轻声说,"当时因为工作忙拒绝了,现在..."
"要去多久?"
"半年左右。"
萧鼎沉默了很久。何红能感觉到他在极力控制情绪。
"挺好的。"最终他说,声音有些哑,"什么时候走?"
"下周吧。"何红转头看他,"在走之前...我想见见你母亲。"
萧鼎猛地站起来:"不行!"
"我必须面对她,萧鼎。"何红平静地说,"否则我永远无法真正放下过去。"
萧鼎在露台上来回踱步:"你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来。这次陷害你就是她一手策划的!"
"所以我更要去。"何红站起身,拦住他的脚步,"难道你要一辈子保护我免受你母亲的伤害吗?"
"是的!"萧鼎几乎是吼出这个词,随即又压低声音,"是的...如果必要的话。"
月光下,他的眼神炽热而坚定。何红感到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突然明白了萧鼎的决心——他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在母亲和她之间犹豫不决的男孩了。
"让我陪你一起去。"萧鼎握住她的手,"至少这样。"
何红没有抽回手:"好。"
夜渐深,他们回到各自房间。何红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她拿出手机,翻看这三年来拍的照片——纽约的雪,加州的阳光,工地的尘土飞扬...所有照片都有一个共同点:没有萧鼎,却又处处是他的影子。她拍他喜欢的建筑风格,去他提过的餐厅,甚至养成了他那种喝咖啡不放糖的习惯。
原来忘记一个人,远比记住他难得多。
第二天清晨,何红被门铃声惊醒。她披上外套下楼,发现萧鼎已经在客厅,正和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交谈。
"何小姐。"男子起身递来名片,"我是萧氏集团的首席法务官。关于您的案子,有些新进展需要讨论。"
何红看向萧鼎,后者点点头:"王律师是我最信任的人。"
一小时后,何红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林氏确实想让她背黑锅,但萧鼎收集的证据足以反败为胜。不仅如此,王律师还带来一个爆炸性消息。
"萧夫人今早联系了林氏陈董,表示愿意和解。"王律师推了推眼镜,"条件是您必须离开这座城市,并且...永远不再见萧总。"
何红冷笑:"她还是老一套。"
萧鼎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王律师识趣地告退,留下他们二人在客厅。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将萧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却驱不散他眉间的阴霾。
"你打算怎么做?"何红轻声问。
萧鼎走到她面前,双手捧起她的脸:"我要你留下来。不是作为嫌疑人,不是作为前女友,而是作为...我的未来。"
何红屏住呼吸。萧鼎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眼神专注得让她心颤。
"城南项目需要你。"他继续说,"萧氏需要你...我需要你。"
"萧鼎..."
"别急着回答。"他松开手,"下午我陪你去见林氏的人,之后...你再决定。"
何红点点头,心跳如鼓。萧鼎转身去书房打电话,她听到他吩咐助理准备新闻发布会的事宜——看来他已经决定公开与母亲对抗了。
中午,何红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下午三点,明珠轩。单独来见。——萧夫人"
何红盯着这条短信,手指微微发抖。三年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妇人,就是用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告诉她:"离开我儿子,否则你父亲会死在医院走廊里。"
"怎么了?"萧鼎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两杯咖啡。
何红把手机递给他:"你母亲约我见面。"
萧鼎的表情瞬间结冰:"不行。"
"我要去。"何红坚定地说,"但我会告诉她,这次我不会逃跑了。"
萧鼎凝视她良久,终于点头:"好。但我要在附近等你。"
下午两点半,萧鼎开车送何红到明珠轩。下车前,他拉住她的手:"记住,无论她说什么,我们都有应对的方案。"
何红微笑:"我知道。"
走进明珠轩,何红被带到最里面的包厢。萧母已经等在那里,一身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气场强大如常。
"坐。"她示意何红,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件物品。
何红挺直腰背坐下,不卑不亢:"萧夫人想说什么?"
"离开我儿子。"萧母开门见山,"这次的条件比三年前更好。五千万,加国外任意一所大学的教职。"
何红笑了:"您还是不明白。三年前我为父亲妥协,现在他走了,我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萧母的眼神变得危险:"你知道我能做什么。这次是商业欺诈,下次可能是更严重的指控..."
"够了!"
包厢门被猛地推开,萧鼎大步走进来,脸色铁青。他身后跟着王律师和两名记者。
"妈,您的话已经被录音了。"萧鼎冷冷地说,"胁迫、诬陷,足够构成刑事犯罪。"
萧母脸色大变:"你...你算计我?"
萧鼎站在何红身边,握住她的手:"是您逼我的。我已经向董事会提交了动议,暂时解除您的一切职务。"
"你疯了!"萧母拍桌而起,"为了这个女人,你要毁掉萧氏吗?"
"不,我是要拯救萧氏。"萧鼎的声音很平静,"从您的狭隘和偏见中拯救它。"
何红看着这对母子对峙,突然感到一阵悲哀。她轻轻捏了捏萧鼎的手:"我先出去。"
萧鼎点头,王律师立刻带她离开包厢。走廊上,何红听到萧母歇斯底里的喊声:"你会后悔的!她配不上萧家!"
一小时后,萧鼎回到车上,看起来疲惫但释然。
"解决了?"何红问。
"暂时吧。"萧鼎启动车子,"她同意去瑞士静养一段时间。"
何红沉默片刻:"你不必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不,我必须做。"萧鼎转头看她,眼神炽热,"因为这一次,我选择你。"
何红感到眼眶发热。三年前她离开时曾绝望地想,如果萧鼎能这样坚定地选择她一次该多好。如今梦想成真,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关于那个云南的项目..."她轻声说。
萧鼎的手指紧握方向盘:"你...还是决定去?"
"嗯。"何红点头,看到他瞬间黯淡的眼神又补充道,"但只去三个月。回来后...我想试试那个联合总监的职位。"
萧鼎的眼睛重新亮起来:"真的?"
"真的。"何红微笑,"毕竟有人说过,萧氏需要我。"
萧鼎大笑,伸手握住她的手:"不止萧氏。"
车子驶向夕阳,两人的影子在车窗上交叠。何红想,或许有些伤痕永远无法完全愈合,但爱可以让它们变成生命的一部分,而不是终点。
手腕上的银链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内侧的刻字仿佛一个预言,终于等到了兑现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