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悦第一眼看到那架钢琴时，就知道自己必须拥有它。
在潮湿阴暗的二手乐器市场角落，那架纯黑的三角钢琴像一位落难的贵族，与周围破旧的手风琴、生锈的小号形成鲜明对比。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标价——只要三千元，不到市场价的十分之一。
"这钢琴有什么问题吗？"颜悦问摊主，一个戴着厚镜片的老头。
老头头也不抬："音准很好，就是有点历史。买不买随你。"
颜悦掀开琴盖，试了几个音。音色醇厚得令人心醉，低音区如雷鸣，高音区似清泉。更神奇的是琴键的触感——灵敏得几乎能捕捉到她指尖最细微的力度变化，就像能读懂她的心思一样。
"我要了。"她当即付了现金。
送货那天，颜悦注意到钢琴底部刻着一行小字："Pour l'être le plus aimé"——法语"献给最爱的人"。搬运工告诉她这架钢琴至少有三十年历史，但保养得非常好。
"奇怪的是，"搬运工擦着汗说，"这钢琴特别沉，像是里面灌了铅。"
钢琴放在颜悦的小公寓后，整个空间立刻显得拥挤起来。但颜悦不在乎，她迫不及待地开始练习——作为一名音乐学院钢琴系的学生，她做梦都想拥有一台自己的三角钢琴。
那天晚上，颜悦练琴到深夜，弹奏的是肖邦的《夜曲》。当她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正准备休息时，钢琴突然自己发出了一个低沉的B♭音。
"什么鬼？"颜悦吓了一跳，以为是错觉。
紧接着，琴键开始自行下沉，演奏起肖邦的《葬礼进行曲》，缓慢而哀伤的旋律在午夜的小公寓里回荡。颜悦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琴键像被无形的手指按压，力度变化细腻精准，比她自己的演奏更加富有感情。
音乐戛然而止，最后一个和弦余音绕梁。颜悦颤抖着合上琴盖，用毛毯盖住钢琴，当晚就去了朋友家借宿。
第二天，颜悦请来调音师检查钢琴。
"机械结构完美，音准也没问题。"调音师一脸困惑，"你说它自己会弹奏？不可能啊，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远程控制，但这老式钢琴根本没安装电子设备。"调音师摇摇头，"可能是你太累出现幻觉了。"
颜悦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接下来几天，钢琴表现正常，她渐渐放松了警惕，甚至开始享受这台钢琴带来的卓越演奏体验。她的技巧突飞猛进，连导师都惊讶于她突然成熟的音乐表现力。
直到那个雨夜。
颜悦被一阵剧痛惊醒，发现自己的手指鲜血淋漓，指甲缝里塞满了黑白的琴键碎屑。她惊恐地跑向钢琴——琴盖上积着一层薄灰，显然几天没人弹奏了，但琴键上却沾着新鲜的血迹，低音区几个琴键已经松动，像是被过度用力敲击过。
最恐怖的是，钢琴旁的录音笔亮着红灯——它录下了长达四小时的音频，全是高难度的拉赫玛尼诺夫《音画练习曲》，演奏水准堪称大师级。而颜悦从未学过这首曲子。
"这不是我..."颜悦颤抖着删除录音，却听到钢琴内部传来一声轻笑。
她猛地掀开琴盖，发现琴槌上缠着一缕长发——金色的，不是她的黑发。而在琴弦之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一个美丽的金发女子坐在钢琴前，脖子上缠绕着钢琴线，表情痛苦而陶醉。
照片背面写着："林瑟，最后的演奏，1989.11.3"。
颜悦立刻上网搜索这个名字，结果让她浑身冰凉——林瑟，三十年前轰动一时的钢琴天才，在事业巅峰期用钢琴线自杀，死因成谜。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过去三十年里，这架钢琴的每一位主人都离奇死亡：有车祸，有坠楼，还有一位钢琴家像林瑟一样用钢琴线自缢。
"它选择你了。"一个声音突然在颜悦耳边响起。
颜悦转身，看到钢琴凳上坐着一个半透明的金发女子——正是照片上的林瑟。她穿着复古的礼服裙，脖子上有一圈深深的勒痕，手指修长得不自然。
"你...你想干什么？"颜悦后退到墙边。
林瑟微笑，这个表情让她的脸裂开一道血痕："我需要完美的手指来完成我的《黑色奏鸣曲》..."她抬起手，颜悦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动起来，"你的身体...很合适。"
颜悦想逃跑，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林瑟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而颜悦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通过手指侵入她的身体。
"别抵抗..."林瑟的声音直接在颜悦脑海中响起，"让我们合而为一..."
千钧一发之际，颜悦想起音乐史课上教授的话——林瑟生前最痛恨降E大调，因为她的竞争对手凭借这个调式的作品击败过她。
颜悦用尽全力扑向钢琴，开始疯狂地弹奏降E大调音阶。钢琴发出刺耳的声响，林瑟的鬼魂尖叫起来，身影开始扭曲。
"不！停下来！"她痛苦地捂住耳朵。
颜悦继续弹奏，手指已经血肉模糊，但她感觉不到疼痛。林瑟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化作一缕青烟钻回了钢琴内部。
琴键突然全部下陷，发出震耳欲聋的不和谐音，然后归于寂静。
第二天，颜悦找来专业的钢琴销毁人员。当电锯切开琴身时，所有人都惊呆了——钢琴内部密密麻麻缠满了金色的长发，还有一小块人类颌骨卡在琴弦之间。
销毁人员报警后，法医确认这些头发和骨骼属于三十年前自杀的林瑟。原来她死后，骨灰被混入钢琴的漆料，头发被编织进琴槌的毛毡，她的灵魂就这样永远与钢琴融为一体。
颜悦最终摆脱了噩梦，但她的钢琴生涯就此终结——每当她试图弹奏钢琴，手指就会不自觉地抽搐。而更奇怪的是，她开始无意识地哼唱一首从未听过的旋律，音乐系的教授告诉她，那正是林瑟生前未完成的《黑色奏鸣曲》片段。
有时候，深夜独自一人，颜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微弱的钢琴声，演奏着她最爱的肖邦《夜曲》。而镜中的倒影，偶尔会闪过一抹不属于她的金色长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