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的金属门无声滑开，灵能光晕在舱室内流转。林沭阳斜倚在镜面般的墙壁前，手环突然投射出一片星云状的全息界面。

"晚上好，尊敬的契灵剑士大人。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并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一行泛着淡金光芒的文字浮现在他眼前，末尾的落款闪烁着冰蓝色符文——"您的专属侍从 卡密尔"。

"嚯，连AI都用的圣光特效么？"

他屈指弹了弹虚空中某串代码似的流光，打趣着说道："不过上来就如此'尊卑有序'，看来这天界服务协议，也多少沾点儿‘封建余孽’啊！"

“这只是我目前的基础设定，阁下可以自行更改。”

波纹状的灵能粒子突然在他掌心凝聚成实体，化作巴掌大的光精灵悬停在半空。那团光芒优雅地转了个圈，竟幻化出少女的轮廓："若您更中意'先生'这个称呼，卡密尔便不会再冠以其他任何称呼。"

她提着虚幻的裙摆行了个屈膝礼，"顺带一提，您刚才所弹的那串流光，是圣堂修会为贵宾特制的迎宾礼花哦~"

“哦？那看来她们收到消息的速度也挺快的啊！莫不是某人给她们报信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沭阳的心情更舒畅了：

那姐妹们应该都在天界吧？到时候找玥玥姐问问。万一她们中有人折在了魔族“故人”手上，那我到时候回去了，可得好好找他们兴师问罪一番！竟然无耻到连自己的爱人都下得去手！

不过不容他多想，随着电梯门开而骤然铺展开来的环形山全景，便吸走了林沭阳注视着光精灵瞳孔中狡黠星芒的注意——

落地窗外，六道银白色星环斜斜嵌在靛青色的天幕之中。而近在咫尺的悬崖边，半透明的圣痕结界正将稀薄的灵能雾气过滤成液态光瀑，顺着水晶管道注入房间角落的青铜鼎。鼎身浮雕的蟠龙在光流中舒展鳞片，竟发出清越的龙吟。

“这结界搞的，可真是精妙啊……”

伸手轻触窗沿，一股来自回忆中的暖阳便从指尖传入心房，让林沭阳不由得连声赞叹：

"既帮我阻隔了外界的乱耳丝竹、又能为这个‘龙吟净水器’提供不间断的循环用水。这要是能用这山泉水煮茶喝的话就更好了。虽然我个人并不倾向于茶饮，但待到‘雨洗巫山’时搁这盘腿一坐、泡上一壶香茗，降下圣痕结界纵览云雾雨帘，那可真就别有一番韵味啊。"

"不过准确点儿来说的话，这其实是用于遮蔽您灵能特征的透析装置。"

卡密尔的光影飘到鼎前，龙吟声随着她的靠近愈发激昂。“而且这座环形山本身的圣痕结界，也能十分有效的剥离与过滤灵能中的混沌杂质。毕竟对于‘混元之体’而言——"

她突然顿住，虚幻的睫毛轻颤，"啊抱歉，言语冒犯还请见谅。”

“无碍。反正叶先生他们不至于到现在才想到要弄死我。”林沭阳走到黑檀木茶几前坐下，“尤其是在当‘可能性’已经没法再变成‘必然性’的时候。”“唔，好的……”

“不过能麻烦你为我连接一下基站么？我想找一位此前与我有过交流的修女嫲嫲。她以前是负责沧渊市圣伊纳爵主教座堂守备工作的‘告解天使’。要是她没被隼巢狙死的话，应该就在天界这边——名字好像是叫‘庄沁玥’来着。”

“好的。正在为您接通‘溯光之帷姐妹会’的主祭、圣愈庭司命庄沁玥女士的灵能通讯频道！”

“诶？她位置这么高的么？也难怪当时对我的情况见怪不怪……”

林沭阳有些惊异于那位平易近人、肯为自己善后的修女，竟然真如自己此前设想的那般位高权重。

“溯光主祭大人可是接受过叶先生血脉灌溉、同时被天界纯粹之精选中的人类。再加上她本性善良，自然乐意以身入局、净化先生您这样尚未分出泾渭的‘混元之核’。”

“那咱们便来看看，这位嫲嫲能做到何种地步吧？我可是一直琢磨着让她当我教母的。虽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入会——”

“喂您好。圣愈庭修女长庄沁玥在此聆听您的致辞，尊敬的归乡勇者先生。”

再次听到庄沁玥的柔声问候，一股热流不禁涌入林沭阳心房。“嗯姐姐。我来天界了，现在在……”

林沭阳看了眼卡密尔提供的地图，“现在在天界西部的军事枢纽——天枢学院断崖区的一个六边形小窝里。也不晓得叶先生他是咋想着给我弄了这么个地儿，莫不是真拿我当‘鸟人’了吧？”

“那估计是考虑到你目前的身份、以及你还需要‘避世修心’的缘故。”庄沁玥试着解释道，“那你这些年还好吧？那位没再来打搅你吧？”

“没倒是没有，只是我总觉着空落落的。像是又被杀了一位知心挚友似的。”

林沭阳说着，摸了摸自己隐隐有些发热的胸口。“而且我有时也会感觉些许烦躁，然后散发出的气质能把人‘清道夫’都给膈应得绕道走。说实话这样倒也清净，我也懒得再给这些帮凶们好脸色看。”

“这样么？……”

庄沁玥听罢，略微思考了一下。“那小南这孩子的确没有刚出世时那么大的威胁了。等过两天你有空了就来我们圣愈庭一趟，我来亲自主持你的圣光洗礼仪式。”

“额……要这么快么？还是说这货最终还是会出来把我给吞了、然后取而代之？”庄沁玥如此快的推进进度令林沭阳倍感意外。

他原本打算等把自己的事情都“妥善处理”了之后，再将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升华、用心钻研“时律”以探查更多的可能性——顺便再把那块影响人界不安的“绊脚石”好好盘上一盘的。

至于那块自主分裂出来的“林南”……

他乐意活便活，想图谋不轨便把他跟他的“剑灵”砍了之后一并吸收掉拉倒。反正都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吃了倒也无妨。

“按道理来说的话，他最后是会按耐不住欲望、把你彻底吞噬同化掉的。但我所说的仪式并非是和我一样的升华，而是通过让圣光之源与你的‘无为无相’本源产生共鸣、进而让你拥有能够在天界重生——甚至是使用圣光之力的一种仪式。”

庄沁玥为林沭阳解说道，“这样你就能在一个更好的环境中，成长为你理想中的‘最佳人格’、以便更好的应付撒旦对你过往的浊化和利用。”

她看了眼周子恒方才发来的诊断报告，接着又说道：

“我理解你的心情、也清楚你接下来所要去做的事情。但当那无可争辩的侵蚀与毁灭到来之时，没有任何一个神之子和自由民能够独善其身。所以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们的提案、为最后的‘天启之战’做好准备。你真的是我们所能够找到的最佳人选了。”“嗯……”

回想起那场虽是被伪装成测验、但自己却意外的玩得十分尽兴的“学院危机”，林沭阳脑中的答案自然是这样的：

“那么……既然我都已经选择抛弃队友和‘老东家’、到你们这儿来‘悟道修行’了，你觉着我还会像之前那样，给你留下一个警告、然后自私地拍拍屁股走人么？”

林沭阳看罢卡密尔贴心给出的“末日图解”后嘿嘿一笑，“既然是要在我身上系一根‘安全绳’，那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那些人可远没有你们这么温柔。”

“那就好。那你现在方便么？”“哦？姐姐你现在是想？……”

林南听出了庄沁玥的弦外之音、并不介意她的突然来访。“我反正现在一个人正搁窝里坐着无聊呢，您要想过来的话就过来。反正又不是在服刑。”

“嗯。不过‘天界皇庭’于你来说，永远是能够依靠和支持的港湾和后盾。”

仅是一个念头的功夫，一身修女装扮的庄沁玥便出现在了林沭阳身后。“毕竟我们之间曾定下约契，所以我坚信你不会负我。”

“那当然啦！~俺啥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他随即起身与她相拥，“这才是我为啥不想被湮灭的原因啊姐姐！您实在是忒懂我了！~”

“那小南你能在我这儿得到片刻的宁静就好。”

她把掌心罩在少年乱翘的发旋之上，一股来自至高天的暖意顺着天蚕丝手套的纹路蔓开。“这些年一直护着你兄弟，辛苦了。”

“没事儿姐姐，都是本分。”

林南悄声答道，“而且那帮人也算是彻底领教了我们的厉害，没对沭阳做出什么过于出格的事儿来。”

兄弟二人同时感受着这股久违的温暖，林南自出任务时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终于缓和了下来。

“那……跟姐姐交个底：那个叫楠锋的男人，之后真的没有再继续威胁你们两兄弟、小南你也没有再对他做出过什么过激举动，对么？”

“那当然啦！~既然您当时都动用‘天之锁’给他设‘禁制’了，我又何必再去没事找事、激化矛盾呢？”

林南享受着庄沁玥身上熏香的淡雅香气，“再加上他本来就只是想让我做他们的‘白手套’，才想着让我与这个世界彻底‘恩断义绝’的。所以我便让他就这么背负着‘罪业债务’与我共事咯。”

“嗯，你对敏锐和谨慎的运用更加熟练了。而且还贯彻了‘主动压制’理念。这很好。”

“但我这并不只是特意做给您看的。这同样是为了确保我们回去了以后他不会说怪话、以及用一些招笑行为耽误我们兄弟两的正事。”“嗯……”

庄沁玥温和的放任他继续汲取着那数年来缺失的关怀，“那，你们想与我喝上一杯么？我也有些事情想在正式发生之前，和你们说明一下。”“嗯。”

依依不舍的深深吸了最后一口气，林南便将身体控制权移交给了自己兄弟。

“不好意思啊玥玥姐，阿南他确实是憋得太久了。基地里也没个像样的人来帮他这样恢复理智。”

“没关系沭阳，他能这样发泄出来也好。”庄沁玥道，“之后我会帮他彻底稳定下来的。”

松开怀抱，两人一同坐到了茶几前。“那他眼下的这些转变，沭阳你觉得是好是坏？”

“这就像我和他的本质一样，这个是不能单纯的用‘好’和‘坏’来形容的。”

林沭阳道，“不过您既然想借此来试探我的能力和理论功底是否有所退步，那沭阳接招便是：”

说罢，他便开始了自己的阐述——

“既然他在您的鼓励和感化下，已经学会了如何‘有节制且有温度的挥舞魔剑’，那他就相当于是和我的本源达成了共鸣。而知晓了我那份苦心孤诣、和丝毫不逊于他杀戮意志的霸念的阿南，自然也已经与我融为了一体—只是他作为我的‘记忆备份’，依旧保持了自己的独立灵魂。所以我自然不会拒绝这样一个能够替我干脏活儿的‘影卫’在我体内、时刻让我保持警惕与谨慎。而且换个角度说，能与他交流交流、防止出现认知失调也挺好的不是么？”

林沭阳饮下一口卡密尔泡制的温润香茗，得到了自家“教母”的赞许：

“对，没错。看来你也没有舍弃我教你的辩证冥想法……”

庄沁玥欣慰的看着林沭阳，忍住了想要再次摸头的冲动。“这样我就放心了。”

“不过话说回来啊玥玥姐，你这么着急忙慌的跑过来……应该不只是来安抚咱们这双‘乖儿子’、外带饮茶论道的吧？”

“当然不是。我是真有件事情想跟你们兄弟提前说明一下，否则你们到时候肯定会对我们‘圣愈庭’——乃至天街皇庭，有不太好的印象。”“好的姐姐，您请说。”

“是这样的。”

庄沁玥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后便将事情坦露了出来：

“在我向我们议会汇报有关你的状况的时候，我们圣愈庭的初代主祭——溯光司命尤拉莉娅·维斯佩里昂女士对你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她虽不是精通时律之人，但长年累月的救助经验也让她获得了‘时隙弥合者’的称号。”

“那看来……这位想必是个‘外冷内热的高傲美人’咯？”

林南漫不经心的给出了一个评价：“只不过那份‘高傲’就和一般的傲娇所拥有的‘傲’一样，只是表面上用来保证矜持的‘保护隔离带’。实际上却暗含着某种殷殷期待的决心。不知我说的可对？”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啊……”“不。只是顺着从业经历，稍微猜测了一下而已。毕竟古今中外学医的都是共用的一种情绪反馈模板。”

林南道，“他们可是最能看到所谓‘人间百态、世间炎凉’的职业，所以建立起这么一道‘保护性屏障’来为自己摆脱一些不必要的责任和情感也是常规操作。就像很多剑客会为自己设置‘剑心’以防止自身力量暴走一样。”

他喝了口杯中的茶水，“而只要她在跟我俩比划时，不触动我的底线、丑化我的亲友就行。否则我到时候很难说会做出些什么过激的举动出来。而一旦我上了‘血怒’，可就算是叶先生来了都不一定保得了她了！”

“好的小南。我会跟她说明、不会模仿或者扭曲你们回忆中的人格意识来攻击你们。”

“嗯。不过要跟她说明是‘以反派的面目和目的、利用我亲近之人的样貌来诓骗背刺我’，我怕到时候情不自禁下了重手。把她捅伤了事小，折损了我们双方的面子和合作基调事大。再加上我本来也没啥安全感，万一哪天走火了……”

“嗯。我懂~我会等你心智彻底稳定了以后，再让前辈来测试你的。”庄沁玥伸手摸了摸林沭阳面颊，“不用担心你的‘疑心病’问题哈。”“嗯。”

“那么接下来……你们要开始玩游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