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看了一眼直播间人数——487人，还不到他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镜头前的他强颜欢笑，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两年过去，曾经的"挑战王"已经沦落到要靠和宠物狗合拍视频维持热度。
"兄弟们，下周我要干票大的！"阿杰对着镜头夸张地挥舞手臂，"24小时废弃电子商城生存挑战！听说那里半夜会传出小孩哭声，还有人看到穿红裙的小女孩..."
弹幕稀稀拉拉地飘过：
[又搞灵异噱头]
[上次密室逃脱最后是剧本]
[取关了]
下播后，阿杰狠狠捶了下桌子。这次必须玩真的，否则他的直播生涯就完了。
七天后的午夜，阿杰站在"鑫隆电子城"锈迹斑斑的大门前。这栋九十年代的建筑曾红极一时，十年前一场大火后废弃至今，成了城市探险者的圣地。
"老铁们，我进来了！"阿杰调整头戴摄像头，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今晚的目标是十万订阅，每涨一万粉我就往深处走一层！"
直播间人数开始缓慢上升，目前2157人。阿杰暗自咬牙，掏出自拍杆打开补光灯。惨白的光线照出满是涂鸦的走廊，两侧店铺的玻璃橱窗像无数只眼睛反射着冷光。
"据说火灾是从四楼开始的，"阿杰刻意压低声音，"死了十几个人，包括一对母女..."
[主播别编了]
[镜头右边好像有人？]
[刚刚有个红影子飘过去]
阿杰回头看向弹幕提示的方向——空荡荡的走廊尽头只有半扇摇摇欲坠的防火门。但当他转回镜头，直播间突然炸了：
[卧槽就在你身后！]
[红裙子小女孩！]
[是不是请了演员？]
阿杰猛地转身，补光灯扫过整条走廊，什么也没有。但直播画面却诡异地卡顿了一下，定格在一个模糊的红色身影上。
"设备故障而已。"阿杰干笑两声，却感到后颈一阵发凉。
凌晨三点，直播间人数突破八千。阿杰按照约定来到二楼。这里损毁更严重，天花板大面积坍塌，月光从破洞中洒落，照出地面上奇怪的痕迹——不是火灾的焦黑，而是一排排细小的手印，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行过。
"老铁们，二楼好像更刺激..."阿杰话音未落，耳机里突然响起刺耳的电流声，接着是一个小女孩的轻笑。
"什么鬼？"他一把扯下耳机，直播间却显示音频正常。
[主播别演了]
[刚才真的有小孩笑声]
[取景框左上角有东西]
阿杰看向弹幕提示的位置——一个破损的橱窗里，模特人偶的头颅不自然地转动着，玻璃反射中似乎有个穿红裙的小女孩站在他身后。
他浑身僵直，缓缓转头...身后只有自己的影子。
"设备问题，绝对是设备问题。"阿杰喃喃自语，却听到远处传来清晰的"啪嗒"声，像是小皮鞋踩在水洼里。
直播间人数突然飙升到两万，弹幕疯狂滚动：
[刚才是小女孩跑过去了吗]
[我截图了真的有]
[主播这次下血本啊]
阿杰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没请任何演员，这些特效也不是团队做的。更诡异的是，直播后台显示信号强度为零，理论上根本不可能进行直播。
"可能...今天就到这里..."他刚想结束直播，一条付费弹幕突然弹出：
[用户ID3478打赏超级火箭x10：去四楼看看，再给你十个火箭]
阿杰盯着打赏金额——足够他撑三个月。咬咬牙，他转向通往三楼的楼梯："老铁们，礼物刷起来！咱们上三楼！"
每上一级台阶，温度就降低一度。到三楼时，阿杰已经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这里的店铺招牌大多烧毁了，只有一家玩具店的招牌半吊着，时不时发出"吱呀"声。
"据说那对母女就是在这层..."阿杰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没有信号，却显示有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鬼使神差地，他滑动了接听。
"哥哥..."听筒里传来小女孩的声音，"来陪我玩捉迷藏好不好..."
电话挂断的瞬间，玩具店的玻璃突然爆裂，一个破旧的洋娃娃滚到阿杰脚边，塑料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
直播间人数突破五万，弹幕疯狂刷屏：
[刚才是电话铃声？]
[我听到小女孩说话了]
[主播快跑！]
阿杰转身想逃，却发现来时的楼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焦黑的墙。耳机里，小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找到你了..."
补光灯突然熄灭，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的微光。阿杰颤抖着看向直播画面——镜头里，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正趴在他背上，惨白的小手捂着他的眼睛。
"啊！"阿杰疯狂拍打后背，却什么也没碰到。但直播画面清楚地显示，那个小女孩仍然在他背上，现在正对着镜头微笑。
[这不是特效]
[我录屏了真的有小女孩]
[主播快离开那里！]
阿杰跌跌撞撞地冲向消防通道，却发现门锁死了。透过门上的小窗，他看到四楼走廊里站着十几个模糊的人影，全都面朝他的方向。
"放我出去！"阿杰捶打着门，手机突然震动——直播间人数突破八万，又一条付费弹幕弹出：
[用户ID3478打赏超级火箭x20：上四楼完成挑战，再给你二十个火箭]
阿杰盯着那个用户ID，突然意识到什么。他颤抖着搜索"鑫隆电子城火灾"，第一条新闻就是：
"十年前今日，鑫隆电子城因网红直播挑战引发火灾，造成12人死亡，包括为救母亲返回火场的8岁女孩小雨..."
配图中，遇难者名单里有个用户ID：3478。那是小雨的学生证号码。
阿杰的血液凝固了。他看向直播间，发现小女孩已经站在镜头前，背对着他。弹幕全是：
[她转身了]
[她在看你]
[快跑主播她要转身了]
小女孩缓缓转身，阿杰终于看清她的脸——那不是人类的脸，而是一张烧焦的洋娃娃面孔，塑料皮肤融化了一半，露出下面鲜红的肌肉组织。
"哥哥，"小女孩的声音从耳机和现实中同时传来，"妈妈说要留客人吃晚饭..."
阿杰的补光灯突然重新亮起，照亮了整个走廊——墙壁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十年前的照片，全是火灾遇难者的遗照。而在走廊尽头，一个穿红裙的女人正向他招手。
直播间人数突破十万，弹幕刷得看不清内容。阿杰的手机自动切换到了自拍模式，屏幕上，小女孩已经爬到了他的肩膀上，融化的塑料脸贴着他的脸颊。
"谢谢哥哥，"小女孩在他耳边轻声说，"终于有足够多的人看我们了..."
阿杰想关掉直播，却发现手机完全失控。直播间标题自动更改成："实时直播：挑战王的最后挑战"。
走廊两侧的遗照开始流血泪，红裙女人以诡异的姿势向他爬来。阿杰绝望地看向直播间，希望有人报警，却看到弹幕全是：
[主播演技炸裂]
[这特效牛逼]
[多刷点礼物让主播再近点]
最后一刻，阿杰终于明白——这不是他的直播，而是小雨的。十年前，人们为了娱乐看着她们母女死在火场；十年后，人们依然为了娱乐看着他走向死亡。
当火焰从四面八方涌来时，阿杰的直播间人数定格在100,000。画面最后显示的是他被火焰吞没的身影，以及站在火焰中微笑的小雨母女。
第二天，新闻铺天盖地："网红主播阿杰在废弃商场直播中离奇失踪，现场发现疑似人体残骸"。他的直播间永久停在了100,000订阅，黑屏上偶尔会飘过一条弹幕：
[用户小雨3478：下一个挑战者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