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手机里传来了陈伟平那急切的声音，“刚刚搞明白了，东波用的程序，应该是他从我这里拿去的……”

         “什么？ 他拿了你的程序？”张俊山听了这个消息不禁大吃一惊，立刻反问道。“他的那个计算模型，不是他自己编的？”

         “不是，他用的应该是我的程序。”陈伟平回答道，“我的那个程序很多东西都能算，他找了付红艳帮他编了两个接口程序，一个是输入，一个是输出，是专门为他的计算服务的。”

         听到这里，张俊山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让王东波改程序，增加更多的计算内容，他却磨磨蹭蹭，迟迟做不出来，原来他是偷了别人的程序来用的啊！只是他并不明白程序里的内容，更不知道该怎么改这个程序。

         你说你，为了自己那个面子，竟然去偷师哥的程序，冒充是自己的。如果你诚实一点儿，实话实说，我自然会让你的师哥或者师妹来帮你编这个程序，然后把他们的名字也放到论文里，作为共同作者。这本来就是一个团队合作的结果，谁想到你却只想独吞！”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气得只想骂娘。

         “这些都是他跟你说的？”张俊山问陈伟平道。

         “是的。起初他死活都不肯让我看他的程序，还找出各种理由。最后拗不过我，让我看了。程序的开头部分只是个接口程序，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中间部分则是跟我编的程序一模一样，甚至其中的说明解说中的错别字都是一模一样的，显然是抄袭我的。”陈伟平详细地解释道。“他当然不承认是拿了我的程序，可是当我让他解释程序编写的思路时，他根本说不出来。”

         能听得出来，陈伟平也是极其气愤的，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王东波是“偷”了他的程序，而只是说他“拿”了自己的程序，这让张俊山十分感动，这也足以看出陈伟平的为人了。

         张俊山冷静地想了一下，然后对陈伟平道：“伟平，明天中午，你把东波和红艳都叫上，到我的办公室里来一趟。”

         他是想要亲耳听到王东波的解释，他的计算模型为什么与陈伟平的程序几乎是百分之百的一致。他还要付红艳来证明王东波程序中的两个接口程序，是她编写的，等等。

         这个问题比较严重，涉嫌盗窃他人软件的问题，连带在上海学术会议上获奖的那篇论文，现在都成了问题了。论文的结果和结论都没有问题，但是问题是其中的计算模型涉嫌盗用他人程序，该如何妥善处理则是另一个问题。

         第二天上午上完了课，张俊山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在思考着该如何让王东波开口承认。

         因为他和陈伟平都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王东波偷了陈伟平的程序，虽然他们可以把两个程序一行一行进行比较，来证明这是两个相同的程序，但不能说后者盗窃了前者，你也可以说是前者抄袭了后者。

         即使王东波无法解释他的程序是怎么编写的，他的程序为何与陈伟平的程序如此相同，但这都不能证明他的程序就是盗窃而来的，因为这需要证据。除非，他亲口承认了。

         到了中午，陈伟平三人一起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三个人都面色严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尤其是王东波。他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向自己的导师，只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的两只手握在一起，手指在不停地互搓着。

         “今天我把你们三个都叫来，就是想要搞明白一件事，为什么东波的计算模型与伟平的程序几乎百分之百的相同。我希望大家都说实话，也相信大家能说实话，因为如果一旦被查出谁没有如实报告，那就是欺诈行为，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会被开除学籍，并记录在案的。将来无论你走到哪里都是一个污点，会跟随你一辈子的。”

         张俊山开门见山地讲出了开这个会的目的，以及消极抗拒的后果。接着，他把目光转向了王东波。

         “东波，你那个计算模型，是你自己编写的吗？”

         为了能逼迫王东波说出实情，张俊山准备了一连串的问题，一环扣一环的，目的就是迫使他说出实情。

         “不是……老师。”王东波的回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他站在那里，仍然低着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般。

         张俊山听到这个回答，不禁一愣，他没想到王东波竟然这么快就承认了，他那些准备好了的一连串的问题，这时却像突然脱轨了的火车，车厢散落得到处都是。

        一旁的陈伟平和付红艳也都吃了一惊，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对方，都没有出声。

         “那……那……那你是从哪里搞来的？”张俊山急忙在脑子里重新组织要问的问题，并紧急追问了下一个问题。

         “我……我……我是用了……师哥的程序……”王东波喃喃地回答道。这时他稍稍把头抬起了一点儿，但是两眼却只盯着面前的桌子上那堆满了的书籍和论文。

         张俊山忍不住与陈伟平和付红艳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心里则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你得到了陈伟平的允许了吗？”张俊山继续问道。他要把该问的问题都问完，完成一个闭环。

         “我…… 我没有问过他……”王东波终于抬起头来，瞥了导师一眼。可是当他的目光一触碰到张俊山的目光时，却又胆怯地把目光挪到了一边。

         “你知道如果不经过原创作者的同意，你是不能把他们的成果当作自己的来用的，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张俊山乘胜追击，继续追问下去。

         王东波踌躇了片刻，低声回道：“我……我自己编不出来，老师追得又紧…… 我知道师哥有一个程序，能算很多问题的，所以就趁他不在时，拷贝了一份……”

         “咳——”张俊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不是搞计算出身的，所以告诉你遇到编程的问题，去请教伟平和红艳，可没让你去拿人家的东西呀……”

         他顿了一下，忍不住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接着道：“如果你真的编不出来，你如实说出来呀，我会想办法帮助你的，你为什么不说呢？”

         “对呀，咱们是同一个导师，你要是有困难，老师会安排的。”陈伟平也插话道。

         “计算、编程方面的事，跟老师说一声，我们都会帮你的。”付红艳也附和道。

         王东波抬了抬头，目光却还是停留在了桌子上的书籍上了。

         “我不想麻烦师哥和师妹，我想自己做……”他低声回答道。

         “你不是做不出来嘛？”张俊山心里真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遇到了困难，不要自己在那里憋着，要赶快寻求帮助。我们做老师的工作之一，不就是在你们遇到困难时给你们提供帮助的吗？

         如果你如实说出来自己的困难，我可以让伟平和红艳也加入到你的这个课题里来，或者找其他人帮你编这个程序的。”

         “我……我不想麻烦别人，我想自己做……”王东波又重复了一遍他已经说过的话。“这个课题……是我一个人从头开始做起来的，我不想……不想再麻烦别人……”

         张俊山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心想：你要是自己能做出来，自然没问题，你不是搞不出来吗？ 搞不出来你就去偷别人的？这算什么本事？

        他刚要发火，却听到付红艳又插话了：“张老师，我听出来了，东波师哥是觉得这个课题是他的，他可能不想让别人插手，因为如果是那样，最后这个成果……就不好说了……”

         经付红艳这么一提醒，张俊山忽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虽然终于明白了王东波的真实意图，可是这非但没有让他感到高兴，反而让他更加生气了。

         这个学生心胸也太狭窄了，太能为自己算计了，可是他“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啊！

         他抬头紧盯了王东波一眼，似乎是想确认一下付红艳说的对否，王东波却没有吭声，显然是默认了付红艳所说的。

         张俊山气恼不已。他不理解王东波为了自己的一点儿小心思，就会去铤而走险，偷别人的成果。

         在用了别人的成果得出了新成果后，却又不愿意承认别人的工作，更不要说分享了。

         现在事情已经基本弄清楚了，接下来就是该如何处理的问题了。

         他让王东波和付红艳都回去，却将陈伟平留了下来，他想要听听自己大弟子的意见，毕竟王东波是偷了他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