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产中介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时，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松节油的气味扑面而来。陆沉皱了皱眉，但随即被窗外的光线吸引——北向的落地窗，完美的自然光源，这对画家来说简直是天堂。
"就这个价？"陆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套位于老城区的画室月租只要八百块，不到市场价的三分之一。
中介推了推眼镜："前任租客走得急，留下些东西没清理干净。房东说便宜租，但得自己收拾。"
陆沉走近那面沾满颜料的墙，上面有一大片暗红色污渍，像是被粗暴擦拭过的血迹。墙角堆着几个空颜料管和破旧的画笔，画架上还钉着一幅未完成的肖像画——只画到下巴的位置，能看出是个年轻男子，但表情扭曲得不像人类。
"成交。"陆沉当场付了定金。作为连续三个月没卖出画的落魄艺术家，他无法拒绝这个价格。
搬进来的第一天，陆沉做了个大扫除。但无论怎么擦洗，墙上的暗红污渍始终淡不去，像是渗进了墙体深处。更奇怪的是，那幅未完成的肖像画，他明明取下来放在了角落，第二天总会重新出现在画架上。
"见鬼了..."陆沉嘟囔着，再次把画取下来塞进柜子。
当晚，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自己站在画布前疯狂作画，用的不是画笔，而是直接用手蘸颜料涂抹。梦中的画布上是一张尖叫的脸，眼睛位置是两个血淋淋的窟窿。
陆沉惊醒时已是凌晨三点，手上黏糊糊的。开灯一看，十指沾满红色颜料，而房间中央的画架上，一幅全新的画已经完成——正是他梦中创作的那张尖叫面孔，颜料还未干透。
"这不可能..."陆沉颤抖着检查房间，门窗都锁得好好的，没人进来过的痕迹。
接下来的日子更加诡异。陆沉的创作突然进入癫狂状态，每天都能完成一幅画，风格从过去的写实变成了扭曲的超现实主义，却意外获得画廊老板的青睐。
"太棒了！这种原始的生命力！"画廊老板激动地拍着他的肩，"下周给你办个展！"
陆沉勉强笑笑，心里充满恐惧——因为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画过这些作品。每天醒来，画架上就会多出一幅完成的作品，而他的记忆像是被挖走了一块，只留下满身颜料和彻骨的疲惫。
更可怕的是，他开始在镜子里看到"另一个自己"。真实世界的陆沉面容憔悴、眼窝深陷，而镜中的"他"却面色红润，总是挂着诡异的微笑。有时陆沉明明静止不动，镜中的倒影却会自顾自地眨眼或转头。
一天深夜，陆沉被"沙沙"的画笔声惊醒。画室的灯亮着，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从门缝中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一个背影坐在画架前，正专注地作画。那人穿着陆沉的衣服，但后脑勺的形状略有不同，头发也比陆沉的更长更乱。
就在陆沉犹豫要不要进去时，作画者突然转过头——是镜子里那个"微笑的陆沉"，脸上沾满颜料，嘴角咧到不自然的程度。
"快完成了..."它用陆沉的声音说，却带着奇怪的腔调。
陆沉吓得跌坐在地，声响惊动了画室里的"东西"。等他再抬头时，画室灯已熄灭，门缝里一片漆黑。
第二天，陆沉决定调查画室的历史。社区老档案显示，二十年前这里住着一位叫沈墨的画家，以用动物血液混合颜料创作而小有名气。沈墨最后一件作品是一幅自画像，但画到一半就失踪了，警方在画室发现大量血迹却找不到尸体，最终以疑似凶杀结案。
"那幅未完成的画..."陆沉想起画室里那幅诡异的半成品肖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冲回画室，从柜子里翻出那幅画。经过仔细检查，他在画布背面发现了小小的签名："沈墨，1999.10.31"——万圣节，也是沈墨失踪的日子。
陆沉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看向房间中央的画架，那里又出现了一幅新作品——画中的他站在画室里，而背景中隐约有个黑影正伸手搭在他肩上。最恐怖的是，画中陆沉的眼睛已经开始流血，就像沈墨当年那幅未完成的自画像一样。
"他想要完成那幅画..."一个声音在陆沉脑海中响起，"用你的身体..."
当晚，陆沉试图逃离画室，却发现门锁从内部卡死了。画室的温度骤降，墙上的暗红污渍开始渗出液体，像新鲜的血液一样顺着墙壁流下。那幅未完成的肖像画再次出现在画架上，而且比上次多了脖子和一部分肩膀。
"很快...很快就能完成了..."沈墨的声音从画室四面八方传来。
陆沉看向镜子，惊恐地发现镜中的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微笑的陆沉"，正用不属于他的动作整理画具。
"滚出我的身体！"陆沉抓起松节油瓶子砸向镜子。
玻璃碎裂声中，沈墨的身影在画室角落逐渐显现——一个瘦高的男人，穿着沾满颜料的围裙，手里拿着一把画刀。他的脸和那幅未完成肖像一模一样，只是更加扭曲狰狞。
"为什么要拒绝？"沈墨的声音像指甲刮擦玻璃，"你的画技太差了...让我来教你真正的艺术..."
陆沉感到一阵剧痛，低头看到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抓起画刀，向左手腕划去——沈墨要他用血作画！
千钧一发之际，陆沉用尽全力将左手按在那幅未完成的肖像画上。鲜血接触到画布的瞬间，沈墨发出刺耳的尖叫，身影开始扭曲。
"你用自己的血玷污了我的作品！"他怒吼着扑向陆沉。
陆沉忍着痛，将更多血抹在画上："既然你这么喜欢画，就永远待在里面吧！"
整个画室开始剧烈震动，颜料管爆炸般喷射出各种颜色，画具在空中飞舞。沈墨的身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向那幅肖像画，他的尖叫逐渐变成画布上的一抹暗红。
当一切恢复平静，陆沉虚弱地倒在地上。那幅未完成的肖像画现在完全变了个样——沈墨的脸被血红的手印覆盖，表情定格在永恒的惊恐中。
第二天，陆沉烧毁了画室里所有的画，包括那幅被诅咒的肖像。但当他收拾行李准备永远离开这个地方时，发现墙上那片暗红污渍依然存在，而且形状隐约像个人形，仿佛有谁被永远困在了墙里。
而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当他最后一次照镜子时，镜中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个他并没有做出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