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一生志向，只盼清风明月与我同坐，但事与愿违空落无奈。不知几时可以归去，与知音之人扁舟同游。凡尘中不过功名利禄，风雨过后，终归诗酒田园。

第一章 开端

这夜里，只有一弯残月挂在天际。山中树影密密麻麻地遮盖了那仅有的月光，远处山峦叠嶂，四周只有风刮过树枝的沙沙声，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到一个急促的脚步声。

一盏灯笼随着奔跑上下起伏着，走进了看，这灯笼的主人是一个中年男人，他似乎是在逃命般地奔跑，后面似乎是有什么在对他穷追不舍。

“哎呀。”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却没料到自己被一块儿石头绊倒在地，灯笼跌在地上也熄灭了，四周一片漆黑。

男人只感觉到了有一股压迫感向自己袭来。

“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男人的声音几乎都在发抖，他抓起身旁的泥土，用尽全力向对方掷去，却是徒劳。

一片乌鸦被惊飞了起来，哀鸣声响彻了整个山谷，但随即又回归了平静。

白蔹已经在山里走了好几天了，虽说这是他第一次下山来，却不是出来玩乐的，从下面的镇子走过来，他确实被这些花花世界给迷住了眼睛，但总是没有忘记这次他是带着任务的。

“白蔹，这次下山你务必要找到瞿麦。”

白蔹小时候是被师父捡来的，他自然是不记得了，全是听师父说的。那年这片黄土地上闹灾荒，民不聊生，师父一个人在山上也饿啊，就想着能不能到山下讨点吃的。没想到这吃的没要到，反而带回个要吃饭的主来。

那白蔹为什么有名有姓呢？大概就是当时师父着急上火，急着在医书中翻找一种可以清热解毒的药，就看到白蔹这味药，所以他从此就有了这样一个名字。

至于师兄，白蔹这个印象不要太深了，他从自己记事起，就每天带着他，无论是练功还是学习，总是在后面督促他。有时候白蔹都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师父。自从师兄三年前下山去游历之后，师父就总是唉声叹气，说没有人伺候他饮食起居了，说养大的徒弟不如狗。

白蔹没办法，只好继承了师兄的衣钵，开始了晨起挑水做饭，中午浣纱洗衣，晚上还要给师父铺床的任务。这几年里，他觉得自己的生存能力是突飞猛进啊。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在山上伺候师父就好，谁让他对自己有救命授业之恩。但自己这下山的机会，就这么来了。

至于师父是如何得知师兄失踪了，那就要从师父给他们定的规矩说起了，师父很懒，他们在门派中的时候，也鲜有过问他们功课的时候。但这弟子下山之后，要求是半个月一封书信。瞿师兄很是听话，每次寄回来的信，都是白蔹亲自去取，但一个月前，他们就没有再收到任何来信，师父便知，他师兄应该是出事儿了。

“哎，我来看看，下一站是哪儿？”

白蔹拿出刚才问别人要来的地图，看到翻过这座山，下面是一个叫紫 阳郡的地方。

话说这紫阳郡，是三面环山，一条名为汾江的河流将这座城池一分为二，这地方虽说面积不大，但胜在矿产资源丰富。郡守大人就曾经是镇守一方的矿主，后来猛然醒悟，觉得只有钱不够，还得需要知识来武装头脑。百姓们都知道自己这父母官是怎么来的，但大家都安居乐业，也就不在乎这官老爷是否有文化了。

“哎呦，姜姑娘，姜大夫，麻烦给我瞧瞧病吧，你看我家婆姨，这突然腹中疼的厉害。”

男人的声音很急，都顾不上敲门，就直接推开愈安堂的大门，姜落葵正在和父亲吃饭，看到有人来了，立马起身。

“南星，去拿我的药箱。”

这姜落葵是紫阳远近闻名的女大夫，她从小生在一个医生世家，曾祖父和祖父都是岐黄圣手，唯独到了他父亲却是不大喜欢学习这医术，但在父辈的逼迫下，只是做了药材生意。祖父姜敬安看自己儿子培养不出来，就把目光放到了下一辈身上。但自己儿子这不争气的家伙，只和妻子生下一女，没想到这儿媳妇还早亡了。

姜家有祖训，男子不可纳妾，姜敬安也就认命了，一心一意地培养这小孙女。没想到这姑娘是天赋异禀，早早地就把祖父安排的功课都学完了，在她十二三岁的时候，爷爷也觉得没什么可以教给孙女的了，没想到这小姑娘胃口不小，竟然提出要外出求学。

姜淮山是死活不同意让这么小的女儿出远门，他觉得女子这样抛头露面，将来嫁不出去了可怎么办。

他百般阻挠，但终究是拗不过自己的父亲。

姜敬安深知自己这孙女有极其高的天赋，他也明白，身为女子，将来会有非常多的阻挠，他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孙女求学的第一道坎儿。

只是姜敬安没过多久就去世了，不过无论是他活着还是死去，都没有想到，姜落葵出门学习的并非岐黄之术，而是跟随一名老仵作学习了验尸。

“听你们口音，是外乡人？”

姜落葵将手指搭在妇人腕上，凝神细辩。

“是的，我们前些天刚来紫阳，来投奔亲戚的，今天早上我娘子就腹痛难忍，有人告诉我这儿最有名的就是姜大夫，没想到竟然是女子。”

男人扶着妻子坐下，然后打量着眼前的大夫。

这姑娘大约也就二八年华，一身翡翠烟罗裙，虽不着粉黛，却也是肌肤如雪，整个人透着一股清冷气。

“咳咳。”一旁的南星看到这男人盯着小姐看，用咳嗽提醒他。

男人这才发现自己失礼了，赶忙转开了视线。

“女子怎么了，你别打扰大夫瞧病。”女人疼的满头大汗，但还是出言阻止丈夫，生怕这姑娘生气了，她得知这大夫是女子，反而还松了口气，平日里去看大夫，总是有很多隐晦的事情不好意思说，有时候直接选择放弃就医，从前他们村子里好多女人就是因为羞怯或者怕别人知道的自己的隐疾，不去治病，最后一命呜呼。

“你们是从温暖潮湿之地来此处的？”姜落葵示意女人换一只手来把脉。

“是的，我们走了这大半年才来到这儿，夏天我们遭了水灾，房屋也被冲毁了，就想着来北边投靠亲戚，没想到这北地的冬日这样寒冷。”

“无甚打紧，不过就是寒邪入体，导致的寒疝腹痛。”

姜落葵说完，取过纸张。

“取椒二合，干姜四两，水四升煮沸，去渣滓，然后纳饴一斤，每次取半斤冲水喝。平日里多食暖胃驱寒的食物，多吃些牛羊肉，用以驱寒。”

“这就可以了？就结束了么？”男人看着这大夫开的药方，这简直就不像个药方，倒像是个食谱。

“是啊，你还有什么事儿么？”姜落葵示意南星过来送客，却看着两人还不离开。

“姜大夫，你这不会是糊弄我们的吧？这我们虽然是逃难来的，但是也是富足家庭，这诊金和药钱我们还是给得起的。您别拿这样的方子来诓我们啊。”男人明显是不相信这事儿就这么简单。

“如果你们不信我，可以另寻高明，我没打算问你们要诊金，也不是看不起你们，今天就是官家来了，这样的病我给的方子也是这个。”

姜落葵给南星使了个眼色让她送客。

“二位，请把。”

南星伸手示意他们离开。

“这真的可以么？”男人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自己老婆。

“这不是你哥给你推荐的大夫么？不是说是悬壶济世么？”女人看着纸上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也有有些犯嘀咕。

“我家小姐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你这小小腹痛算什么，如果不相信，就去别家再看看。是药三分毒，我家小姐能用最少的药给你们把病治了，你们还不信任她，以后你们这种人，恕不接待。”

“南星，你说的什么话？快回来吃饭吧。”姜落葵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

“好走不送。”南星说完就关上了门。

“你就应该学学别的大夫，没什么事儿也给人家开上几味药，这不是给病人心理安慰嘛。”江淮山把饭菜从笼屉里拿出来，摸了摸还是温热的。

“我做不来那些事儿。”姜落葵嘴上这么说，但是父亲刚才在自己去看诊的时候，把饭菜放回蒸笼里，一直坐在这儿等着她，还是让她心中很是感动。

“现在这光景不好，南方受灾，我们也损失了很多药材，你现在经常不收诊金，我们这还得吃饭啊。”

“老爷，你别看我，我吃的不多，我这命本来就是小姐救回来的，你们不要让我饿死就行，反正我这辈子是跟着小姐诶了。”

南星把菜里的肉挑出来放在姜落葵碗里。

“你吃，现在正在长身体，小心营养不良。”

姜落葵又把肉夹回到南星碗里。

“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怎么还能一辈子跟着落葵呢？难道她嫁人，你要当陪嫁丫鬟不成？”

姜淮山摇摇头，把刚炖的排骨端到两个丫头面前，其实他们还没有落魄到吃不起肉的地步，他只是希望女儿可以改改这样的性子。

“陪嫁丫头怎么了，如果不是小姐，我早就是死人一个了，反正我也无父无母，了无牵挂，不如跟着小姐嫁过去，好保护她。”

“我不需要保护，将来如果有如意郎君，先把你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