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冥界后,辰晔带着镇魄珠去了巫咸。盈童真人正在为即将到了的大战储备药草、炼制丹药。
“小辰晔得空来啦,听说平远神族剑阵威力很猛啊,晏龙被困了一个时辰才破阵,你小子不错哟。”盈童乐呵呵的将扇子别在腰上,从丹炉的台子上跳下来,急着要与辰晔唠嗑。
“我来是想请教个问题,转魄术一定需要宗镜的转魄镜吗?”辰晔面色凝重。
“当然不是,各神族有各神族的神术修习法门,他们玄镜一族刚好用镜子,就炼了那么一面法器。”盈童对答疑充满热忱。
“那真人可会转魄术?”辰晔追问。
“会是会,”盈童挠挠耳朵,感觉辰晔来者不善,“你要干嘛……”
辰晔掏出镇魄珠。
“这这这……怎么会在你这里?”盈童吓了一跳。
“我拿混沌之息从羲夫人那儿换回来的。”辰晔道。
盈童恍然大悟,“我说小十四抢了我十珠火冰莲,怎么又安然无恙的送了回来,原来是没能换得心怡的宝贝。”
辰晔持镇魄珠郑重下跪。
盈童惊的后退一步,“哎呦,你这又是干嘛。”
“大哥为我失了神智,我不能不救。我用镇魄珠为大哥修复灵魄,同时请真人以我之灵魄,为馥馥重塑神魄。”辰晔言辞恳切,意志坚定。
“这不行,这会要了你的命,瑶瑶会杀了我。”盈童冒了一身冷汗,抽出扇子不停的扇风。心道自己也算是活的久的神仙了,怎么会摊上这种事。
“我与母亲缘浅,固有一别,早晚罢了。馥馥是我挚爱,我不愿伤她。除此法外,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求真人成全。”辰晔抱拳。
“那、那馥丫头心里一直有你,段然不会同意你这么干。”盈童紧张道话都说不利索。
“求真人为我保守秘密。”辰晔目光坚毅,无可撼动。
“哎呀哎呀,这不就约等于是我取了你性命。我心不安啊。”盈童背过身摸摸胸口,看看丹药火候够不够,数数捏的药丸全不全。
“求真人成全。”辰晔重重的叩首。那“砰”的一声,听得盈童心里一颤。
“既然你心里有馥妹妹,为何不与她说清楚。”子毓闻声闯了进来。
“是小十四啊。”盈童迎将上来,如获大赦。
“她不知道也好,如此便不会心痛。”辰晔道。
“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神族一生弥足漫长,比之不能亘古万年的活着,更无法接受的是漫长一生活在遗憾里。”子毓鲜有发脾气的时候,此时声音却尖锐的刺痛盈童耳膜。
“我意已决。真人、子毓姐不必再劝。”
“哎呀呀,你先起来,”盈童用力扶了,奈何辰晔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肯动,“是这样的,你看三月之期将至,魔族势大,此战于神族而言本就艰难,万万不能折损你这元大将。你想想,神族若败了,以魔尊那记仇的小性子,能放过馥丫头嘛?自然是不能。那么你献出灵魄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是为了让她命丧魔尊之手吗。所以说,你得活着,就当是为她守护神族。”
辰晔身子晃了一下,盈童知自己的话说到他心坎上了。
“真人提醒的对,若护她的性命,需先护她的家。”辰晔垂眸,蓦地想起羲夫人对宗镜说得话。
“就是嘛,镇魄珠你先收着,你说的事我会考虑,也会替你保密。等大战后,你依然没改主意,再来找我。”盈童不得已施此缓兵之计。
之后,辰晔离开巫咸,回到弇州。想到清城的神魄需灵力滋养,便以灵海之术,凝出上千灵珠。待到天明,托盈童真人以灵丹做遮掩,交给清城,足能保证她一年内性命无虞。
只是没想到,她今夜便来了。
“三哥,不好了三哥,大哥被人劫走了。”温修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
大哥?清城!辰晔脑中一阵嗡鸣,只觉心脏被生生剜去一块,痛得窒息。他口不能言,示意温修帮他解开绳索,或者,就算解不开绳索,想办法制止清城也好。
温修凝出罡洛剑,朝那绳子上砍了几剑,皆无济于事。连辰晔那样浑厚的灵力都无法解开的绳子,温修又岂能砍断。
温修见绳子砍不断,便去砍柱子。柱子被粉身碎骨,绳索依然还紧紧束着辰晔,辰晔顾不得自己,翻身便上了仙鹤。
仙鹤在弇州上空徘徊了三圈,不知该向何方。
馥馥,你在哪里?
辰晔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激灵——平砀山。那是他们缘分开始的地方,也是这爱恨纠缠的源头。
馥馥,等我。一会儿就好。
云海在身边翻腾,寒风掠过耳畔,无尽凄寒。
身上的绳索忽然松动,辰晔的心倏地一颤。他用灵力抖了抖,绳索滑落天际。
你做了什么!
你怎么能这般绝情……
辰晔闭上了眼睛,心痛到麻木。
仙鹤一声嘶鸣,凄楚而悲凉。辰晔闻声睁开眼,平砀山的轮廓已在眼前。山巅之上,银色的结界笼罩的镇魄珠散发的幽深的光。大哥安详地躺在那里,在睡梦中接受着原本属于他的灵魄。
辰晔拼尽灵力,挥出澜风,奈何结界固若金汤。辰晔秉承天地之力的拳头砸在结界之上,结界只是微微震了震——灵珠是他送给她的,结界是他教会她的。
“清城馥,你给我停下!”嘶哑的怒吼在天地间回荡。
清城的身子悬在上空,她已然听不见辰晔的心声。绳索会松开,辰晔能发出声音,不过是她的神魄已无力支撑神术。在无际的黑暗中,她渐渐地隐没。
她以前最怕孤单与黑暗,可如今这漫漫漆黑,她欣然接受。辰晔,与其亲眼见你向我挥刀,让我承受你给予的痛和绝望,倒不如让我偿还一切的罪孽。
辰晔,其实,比起你对我的恨,我更害怕的,是你的冷漠。
清城的身子缓缓飘落,像一片落叶。结界隐退,辰晔扑过去,接住清城纤弱的身躯。
他抚摸她的苍白面庞,没有一丝温度;他贴近她的额头,没有一丝呼吸。她眼角悬着的一滴晶莹的泪珠,是她在这世间做的最后一件事。
温修骑着仙鹤姗姗跟来,见三哥跪在那里,怀抱着清城,背影僵直,心中已然明白一二。他扶着辰晔的肩膀,唤了声“三哥”,得到的回应只有沉默。
悲伤至极,已无泪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