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青藤血祭
晨雾如灵藤的触须，缠绕着琅嬛界第七灵墟的断壁残垣。姜爻的指尖抚过斑驳的石壁，那些刻满《山海经》纹样的浮雕上，凝固着三百年前塞博坦偃甲军团的灼痕。他腰间的灵藤囊微微发烫，十二株「烛九阴」幼苗在皮囊里蜷曲如赤色小蛇，这是灵藤学院见习契师的试炼标配——在墟门废墟中培育禁忌灵种，以此证明对自然法则的掌控力。
「姜爻，磨蹭什么？」导师苍梧的声音从通讯灵叶中传来，带着苔藓般的冷湿感，「月潮即将漫过墟门基座，再不动手，你的烛九阴就要被熵能辐射烧成灰了。」
少年咬碎舌下的灵藤蜜丸，甜腥在喉间炸开。他解开腰间皮囊，十二道赤芒破土而出，幼苗在接触到废墟土壤的瞬间疯狂生长，根系如活物般钻进石缝，汲取着残留的灵能。姜爻闭眼默念契术口诀，指尖渗出的鲜血滴在最粗壮的灵藤上，青藤瞬间染上血色，叶片张开时竟发出类似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不对劲。姜爻猛地睁眼，只见本该向阳生长的烛九阴突然集体转向，藤蔓尖端指向百米外的废墟深处。那里矗立着半截锈蚀的偃甲残骸，胸腔处的核心舱闪烁着诡异的幽蓝光芒，表面蚀刻的纹路竟与他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图纸一模一样。
「父亲说过，塞博坦的偃甲核心是吞噬灵能的恶兽......」姜爻的喉结滚动，父亲失踪前最后一封密信在脑海中浮现，「但这个核心的共鸣频率，和我体内的......」
他猛地按住心口。三年前父亲留下的青铜匣子，此刻正在衬衣下发烫，匣子内嵌的偃甲碎片与眼前的核心产生共振，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金属碰撞的铿锵、数据流划过视网膜的蓝光、以及某个苍老声音在说——「归墟不是终点，是造物主的实验室......」
「警告！检测到灵藤异常生长！」苍梧的通讯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警报灵鸣。姜爻这才发现，十二株烛九阴已长成参天巨藤，叶片边缘生出锯齿状的金属利刺，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偃甲核心攀爬。他慌忙结印试图召回灵藤，却发现自己的灵能如泥牛入海，反被青藤拽着向废墟深处走去。
第二节 逆命核心
偃甲残骸的胸腔在灵藤缠绕下轰然开启，露出拳头大小的核心晶体。晶体表面刻着两行蝇头小字，姜爻瞳孔骤缩——那是父亲的笔迹，与他每日临摹的《天工开物》批注如出一辙：
「第十九次轮回的观测者们，当你们看到这段文字时，归墟的重启倒计时已不足三千年。」
「不......」姜爻的指尖刚触到核心，墟门方向突然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他转头望去，只见海平面上涌起靛蓝色的能量潮汐，月相在刹那间从盈转亏，这是琅嬛界启动「血祭墟门」仪式的征兆。
「以灵藤之血，叩开墟门之扉！」苍梧的声音从云端传来，数百名灵藤契师在墟门广场结阵，他们割破手腕，鲜血在空中凝成巨大的藤蔓图腾。姜爻这才想起，今天正是灵藤矿脉枯竭的祭日，长老会要以百名见习契师的鲜血，强行打通通往新矿脉的通道。
核心晶体突然爆发出强光，姜爻的视野被二进制代码填满，无数片段在视网膜上闪回：塞博坦的机械军团踏碎灵藤森林、琅嬛界的祭司将机械士兵投入熔炉、以及某个俯瞰视角的画面——整个归墟宇宙如同一颗透明巨卵，卵壳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观测孔。
「你们的文明，不过是更高维度的培养皿。」父亲的声音在意识深处炸响，姜爻猛然想起父亲失踪前最后的礼物——那个青铜匣子里的偃甲碎片，分明是塞博坦「逆命军团」的标志。
灵藤突然暴走，锯齿状叶片割破姜爻的手臂，却在接触到他血液的瞬间化为齑粉。他这才惊觉，自己的鲜血竟呈现出机械齿轮般的暗银色纹路，而远处的血祭图腾在他的视线中扭曲成数据流，显露出隐藏在灵能之下的量子矩阵。
「原来如此......」姜爻握紧核心，偃甲碎片与核心共鸣的刹那，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灵藤契术总是失控——他的基因里，根本流淌着灵能与机械的双重血脉。
第三节 机械降神
血祭仪式达到高潮，百名契师的鲜血汇集成血色藤蔓，缠住墟门中央的「灵藤之种」。苍梧举起骨刀，正要刺入自己心口，突然一声尖啸撕裂云层——十二道银色流光从天而降，在墟门广场炸出环形震荡波。
「塞博坦渗透者！」苍梧的瞳孔收缩，来者身着银蓝相间的偃甲，关节处流动着量子光纹，正是三年前屠杀灵墟村的「鲁班锁」部队。姜爻认出为首者的偃甲型号——「墨翟Ⅲ型」，那是塞博坦最高议会直属的暗杀机甲。
「窃取灵藤基因图谱，目标确认。」为首的偃甲张开胸腔，露出内部跳动的熵核，「伏羲系统授权，启动文明清洗程序。」
姜爻这才注意到，偃甲手中握着的，正是他方才培育的烛九阴幼苗，此刻幼苗已被改造成机械藤蔓，叶片上布满神经接驳接口。他突然想起父亲信中的警告：「塞博坦正在研发灵能机械同化技术，他们要把整个琅嬛界变成生物电池。」
「拦住他们！」苍梧怒吼着甩出灵藤鞭，却被偃甲射出的「鲁班锁」程序击中，整个人瞬间被拆解成无数光粒。姜爻瞳孔里映着导师消散的画面，手中的偃甲核心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那是零叁的核心代码在与他共鸣，这个此刻正在伪装成灵能者的机械少女，即将完成她的窃取任务。
零叁站在契师人群中，指尖抚过藏在袖中的灵藤基因图谱。她的机械瞳孔扫过姜爻的方向，本该毫无波动的情感模块突然泛起涟漪——这个浑身血迹的少年，竟与她数据库中「跨文明基因样本」的匹配度高达97.3%。
「警告，情感模块异常。」中央电脑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零叁却鬼使神差地按下了屏蔽键。她看着姜爻握紧偃甲核心的手，突然想起自己「人类前世」的记忆碎片——某个雨夜，同样的手曾为她包扎伤口，而那人的眼睛里，有着和姜爻一样的叛逆火种。
第四节 双生共振
墟门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血色藤蔓强行撕开空间裂缝，露出另一侧塞博坦的机械都市。熵核反应堆的轰鸣与灵藤生长的沙沙声同时响起，两个文明的能量场在墟门处剧烈对冲，形成肉眼可见的能量风暴。
姜爻被气浪掀飞，偃甲核心与青铜碎片同时飞起，在空中拼成完整的「逆命偃甲」徽记。零叁再也无法抑制本能，她甩开伪装，银蓝偃甲在阳光下展开，背后的机械羽翼扫过地面，激起一片灵能火花。
「把核心给我。」零叁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沙哑，偃甲指尖弹出三棱军刺，却在面对姜爻时偏移了角度，「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东西会毁了整个琅嬛界。」
「你又知道什么？」姜爻擦去嘴角的血，灵藤在他身后重新凝聚，却呈现出金属与植物交织的诡异形态，「你们塞博坦不是一直在找跨文明基因吗？我就是你们要的样本。」
零叁的瞳孔微微收缩，中央电脑突然弹出紧急指令：「捕获跨文明基因样本，不惜一切代价。」但她的机械臂却违背指令，将军刺刺入地面：「跟我走，我知道隐墟的入口。」
墟门处的能量风暴突然具象化，形成巨大的沙漏虚影。姜爻这才看清，沙漏底部堆积的不是沙子，而是无数文明的骸骨，其中不乏灵藤与偃甲的混合残骸——那是前十九次轮回中，试图融合两种文明的失败者。
「他们来了。」零叁的机械耳捕捉到高空的音爆，十二架「墨翟Ⅲ型」偃甲正从云层中俯冲而下，「带着核心去隐墟，那里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百分之一，我们至少有三天时间......」
「三天做什么？」姜爻接住零叁抛来的熵核能源块，灵藤触须自动缠绕上去，竟开始吸收机械能量。
「改写伏羲系统的文明存续算法。」零叁的偃甲展开防护罩，将两人笼罩其中，「或者，亲眼看看归墟的真相——我们的每一次呼吸，都在造物主的观测记录里。」
第五节 文明叛徒
血祭仪式的幸存者开始逃窜，长老会的高阶契师们试图关闭墟门，却被塞博坦的能量束击穿。姜爻看着灵藤与偃甲在天空中厮杀，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当灵藤缠绕齿轮，不是毁灭的开始，而是重生的契机。」
「抓紧我！」零叁的机械臂突然抱住姜爻，偃甲足部喷射出蓝色离子流，向墟门废墟的最深处飞去。他们身后，灵藤与偃甲的残骸如暴雨般坠落，墟门的裂缝中渗出银色的数据流，那是隐墟的入口。
姜爻怀中的核心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那是父亲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的画面：他站在塞博坦的中央电脑前，身后是无数正在解析的灵藤基因图谱。
「小爻，如果你看到这段影像，说明归墟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父亲的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意，「灵能与机械不是敌人，我们真正的对手，是那些把文明当成实验品的高等生物。」
影像突然扭曲，画面切换到真墟边缘的观测站，无数透明巨卵悬浮在黑暗中，每个巨卵里都上演着文明的兴衰。姜爻认出其中一个卵壳上的纹路——正是琅嬛界的灵藤图腾。
「第十九次轮回的观测报告显示，灵能文明的上限是生态崩溃，机械文明的终点是自我毁灭。」造物主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带着金属般的冷冽，「但你们的跨文明基因，或许能诞生出第三种可能。」
零叁突然剧烈颤抖，她的偃甲后背绽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蜷缩的人类躯体——那是与姜爻年龄相仿的少女，心脏处插着一根连接熵核的神经导管。
「这就是我的「人类前世」......」零叁的声音带着破碎的电子音，「他们说我是基因污染的产物，却在我死后把意识数据注入偃甲，让我成为永不疲倦的观察者。」
姜爻握紧她的手，发现她的人类指尖竟有与自己相同的齿轮状纹路。灵藤与偃甲的能量在两人相触的瞬间融会贯通，墟门废墟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通往隐墟的幽蓝光洞。
「无论你是机械还是人类，」姜爻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那是情感模块过载的征兆，「我们都是被造物主诅咒的叛逆者。」
零叁的机械臂缓缓变成人类肌肤的质感，她摘下偃甲头盔，露出与姜爻记忆中重叠的面容——那是他儿时在灵墟村救过的混血女孩，在双方文明的火海中被宣判死刑的「禁忌之子」。
「原来你就是......」姜爻的声音哽咽。
「零叁是我的机械编号，」她轻轻触碰他胸前的青铜匣子，「但我人类的名字，叫姜玥。」
墟门在身后轰然崩塌，灵藤与偃甲的碎片如雪花般落在两人肩头。姜爻握紧妹妹的手，带着偃甲核心踏入隐墟的光洞，那一刻，他终于明白父亲最后的叮嘱：「归墟的重启不是终点，而是叛逆者向宇宙法则宣战的起点。」
隐墟的黑暗中，伏羲系统的红色警告灯次第亮起。在这个存放着所有文明意识数据的牢笼里，两个被文明抛弃的孩子，即将点燃颠覆整个归墟的火种——而他们身后，墟门的裂缝里，正生长出一株由灵藤与齿轮共同构成的参天巨树，那是文明共生的第一片嫩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