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自出手么？倒也有这种可能。”郭旭扬听罢王琮之言，心中暗道。

　　据洪家提供的情报，风逸珪在去往西域焉耆之前，常留于夏明王府。风逸珪深谙用兵之道，倘若他当真操控了瀛洲岛民，则他本人既坐镇于此，那么将岛民派于他处，确是更能人尽其才、才尽其用。若王琮所言属实，则郭旭扬欲在夏明军中找到岛民的想法，便无法实现了。

　　“夏明王和御剑山庄之间，是合作利用？还是坦诚相交？黑袍有没有通过窦建德，和穆家的人碰头？”郭旭扬再问。

　　世人皆知夏明王府与御剑山庄交好。如今天下纷乱，大大小小的番王势力，有数十之多。郭旭扬心有疑惑：在众多番王中，风逸珪偏偏选择与窦建德合作，且将两人的“君臣关系”公诸于众，会否是想搭上穆家这条线？毕竟，风逸珪手中的龙瀛剑，来自于御剑山庄上任庄主穆剑裳。

　　王琮忍不住瞧了郭旭扬一眼，但很快又将眉眼垂下。他虽猜不透郭旭扬为何会突然问起一个江湖帮派，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据我所知，王上和穆剑宗有数十年的交情，他们子嗣间的关系也很好，算得上是世交。然乱世之下，要说相互之间没点私心，好像也不太现实。至于黑袍，没听说他找过穆家人。当然，您是知道的，我说的都是‘表面上的情况’。我只是一个小小都尉，王上和黑袍都是大人物，他们的事，我真的不太了解。”

　　“那便说些你了解的。”郭旭扬不再讯问窦建德与黑袍之事，而是话锋一转，道：“都尉乃四品官职，‘小小’二字，你当真是谦虚了。王都尉深受夏明王器重，想必夏明王府的兵力分布，你定是清楚的。”

　　“你！……”王琮差点儿想破口大骂，但那些就快蹦出口的恶言恶语，终究还是忍了下来。他心中惊怒：“郭旭扬这是在逼我泄露军机啊！这姓郭的不是武林人士吗？问这些做什么！？”

　　王琮愤愤地瞪着郭旭扬，迎上的，却是对方冷冷的眼。

　　郭旭扬一字一顿地说道：“还请王都尉据实相告。否则……”

　　王琮那双被反绑在身后的手，拳头紧握。他缓缓地闭上双目，胸口起伏不定，犹豫了很久之后，他再度睁眼，看向郭旭扬的眼眸中，原本仅存的丝缕硬朗与骄傲，丧失殆尽，“我都说了，您，能放我活路吗？”

　　“你，先，说。”郭旭扬只回了三个字。

　　他的言外之意是：王琮这个阶下囚，没有谈条件的资格。此刻王琮的心理防线已全面溃散，郭旭扬自不会自毁长城地表现出丝毫柔善。

　　“唉！”王琮重重地叹息一声，“好吧……”

　　王琮将他所知的兵力情况，详尽道出后，郭旭扬再度追问夏明王府的城防物资、结盟势力、暗探据点等与军政财谍有关的诸项事宜。除此之外，他亦询问了高雅贤与宋金刚对战的经过，欲为黄伊榕做个侧面印证。但可惜的是，那场战役王琮并未参与，所知有限。

　　“您……问完了吧？能放我走了吗？”王琮耷拉着脑袋，神情极度萎靡。从他打算破罐子破摔的那一刻起，他已不敢有太多的想法，只要能活命，其它的，都已不再重要。

　　既然各种讯息已套取到手，郭旭扬自然无需再冷着个脸。此刻他的神色和顺了许多，“有劳王都尉了。待我与他人印证无误，自会放你离去。只不过，我希望今日之事，你莫道予外人知晓。”

　　王琮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放心吧，我不傻。若是王上觉察我叛国，定诛我九族。反倒是我要恳请您，别把我给卖了。”

　　郭旭扬微微一笑，道：“自不会。”

　　洪一等人此时也陆陆续续地审讯完毕。

　　曹旦鼻青脸肿，身上有多处骨折，显然没少吃苦头。孔德绍未看到明显伤痕，但他的面色惨白，似乎受了不小的内伤。只有高雅贤的气色还算良好，然目中难掩惊惧之色。

　　待王琮与另外三人一道，再度被祁源派人点上哑穴、黑布遮眼，押出堂外之后，郭旭扬五人就他们讯问到的情报，相互进行印证。王琮四人皆是畏死之辈，在严刑逼供或威逼施压的情况下，他们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确认口供无误，祁源按照原计划，将那四人放回。

　　此时刚过申时，晚饭过后，洪一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道：“自从和你们瞎混，哥哥我就没得好好地睡个饱觉。小白羊，这第一步已算完事儿了啊，哥哥我睡去了，等明儿再和你们细聊。反正兵械典拍要在七天之后，不着急！”

　　“洪大哥你等一下！”铁梦筝很习惯地挽上洪一的胳膊，脆生生的嗓音响起，“能和我说说么？为什么要在那个兵械典拍场，去找窦建德？”

　　“小筝，洪大哥困得很，等我睡一觉起来，我有问必答。好不？”洪一温柔地拍了拍铁梦筝勾挽的小手。小筝不主动松手，他竟也没有用力挣脱。

　　“洪大哥你就和我们说说嘛！你看，月亮都没出来，还早着呢！你再和我们待一小会儿，说完了就放你走。好不好？”说话间，铁梦筝上前半步，与洪一靠得更近了些。她的心里其实有那么一点儿不高兴，她不喜欢她的洪大哥老是把她晾在一边，自己跑去睡大觉。

　　“好吧好吧。”洪一的鼻间嗅着小筝的发香，他甚至能感受得到小筝贴近的温度。他心神一荡，无奈地摇了摇头，额上那条飘逸的发带甩来甩去。他叹息着说道：“唉，今晚雪这么厚，哪来的月亮？真是拿你没办法。”

　　“嘻嘻，我洪大哥最好啦！”铁梦筝满心欢喜，拽着洪一坐了下来。

　　祁源见状，适时地命仆人奉上茶点。待仆婢退去后，他并未与两位家主同桌而坐，而是恭敬地垂手立于一旁。

　　“小白羊，你来猜猜，我为何要在兵械典拍场和窦建德碰面？”洪一漫不经心地品了一口“香山玉蕊”。

　　郭旭扬沉吟片刻后，试探性地问道：“为了让这位夏明王，放松警惕？”

　　洪一一拍大腿，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小白羊！我之前就说了，你来管我洪家这一大摊子破事，同样能管得很好。这第二位家主，舍你其谁？”

　　郭旭扬扶了扶额，“别扯远了。赶紧把事情说清楚，你还想不想睡觉的？”

　　数日前，郭旭扬欲将第二块“陌金”还回给洪一，奈何对方死活不收。洪一甚至召集祁源等几位直属亲信，当众坐实了“郭旭扬是洪家第二位家主”的身份。

　　瞧着郭旭扬那扶额揉眉、无可奈何的模样，洪一有一种“阴谋得逞”的畅快|感。他捂嘴偷笑了好一阵子，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若是小白羊你处于全盛状态，想必窦建德的‘金城宫’还拦不住你。但你现在看看你那从头到脚的伤，我要是再放你出去玩命，我就把自己的脑袋先给拧下来！”

　　洪一越说越气，他瞪了郭旭扬一眼，狠狠地猛灌下三杯热茶，怒气才稍稍平复。“哥哥我绝不会让你再涉险，所以只能另想他法。原本要见窦建德那小老儿，可以有很多种方式。但这家伙毕竟是番王，是一国之主，极少出宫，即便出来了，他那些随行护卫，还是有些麻烦的。”

　　“洪大哥你是想让窦建德在竞价中获胜，然后在交割兵械的密室内，与他密谈？”黄伊榕问道。

　　“弟妹聪慧！”洪一赞赏一句后，复道：“首先，这批兵械的数量和品质，以及附赠的一份大礼，都足以吸引窦建德。其次，典拍场会替每一位入场者隐藏身份，这便是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再者，‘价高者得’的方式，会让获胜者的戒备心再度减弱。在全场都是竞争对手的情形下，某个买家被卖家‘单独针对’，成交后被设伏反杀、掠夺金银的可能性，远比‘一对一的暗黑买卖’要小得多。况且，众所周知，开设典拍会场的势力，都极为看重自身的信誉。”

　　“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典拍场是我洪家的，谁又能对我隐藏身份？至于‘价高’嘛……”洪一“嘿嘿”笑道：“我想谁‘价高’，谁便‘价高’。”

　　铁梦筝眨巴着杏目，红扑扑的脸蛋看上去很是兴奋，“洪大哥，和你在一起，每天都有好多新奇事物。我以前从未听说过典拍场，还是卖兵械的。”

　　“只要有钱，有什么不能买？更何况在这乱世。”洪一揉了揉铁梦筝柔顺的青丝，笑道：“而且小筝你忘了，你洪大哥是做暗道生意的，又有什么，是不能卖的呢？”

　　**表示特意去查了中国古代是有拍卖活动的，应该叫典拍，貌似有时候也叫唱卖。尤其是类似洪家这种“暗地操作、见不得光”的拍卖活动，估计可以追溯到更早。另外，在奴隶制社会，这种竞价拍卖的方式好像也比较多。

　　其实我写这章的灵感来源，是最近看的很多玄幻动漫里，总是少不了开拍卖会。于是就想着，反正需要找一个窦建德和郭旭扬秘密会面的地方，那就来一场拍卖会吧~而且从洪一说的那些来看，还是“优选”的场景。

　　PS：推荐我的一位朋友“陋巷书生”的小说《吃赏人》，在“爱文者”网发文。网址链接为：https://www.aiwenzhe.com/NovelDetail?novel_id=16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