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第一章：所有叫小说的人
男主角小说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由句号组成的圆桌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由密密麻麻的宋体小四号字构成的，每一个笔画都清晰可辨。他叫小说，这个世界里的每个人都叫小说。
"早上好，小说。"他的母亲小说站在厨房门口，她的轮廓由加粗的字体勾勒，腰间系着一条由破折号组成的围裙。
"早上好，小说。"小说回答道，这是每日对话的标准开场白。他走到餐桌前，桌上摆着一盘由形容词堆砌而成的早餐——"金黄酥脆的煎蛋"、"香气四溢的培根"和"松软可口的面包"。
窗外，街道上的行人们来来往往，他们全都顶着"小说"这个名字，像一串串被复制粘贴的字符。天空是由描写天空的段落组成的，云朵是"棉花糖般"和"蓬松柔软"这样的短语。
吃完早餐，小说拿起他的公文包——一个用书名号包裹的黑色长方体，出门上班。街道两旁的建筑是由各种文体构成的，哥特式的小说，巴洛克式的小说，现代主义的小说，它们全都安静地矗立在由"宽阔平坦的马路"和"郁郁葱葱的行道树"这样的描述铺就的街道两侧。
"今天天气真好，小说。"路过的一个行人小说对他说。
"是的，小说。"小说机械地回答，然后继续向前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回答，只知道这是设定好的对话模式。
小说在一家名为"小说出版社"的地方工作，那里生产各种各样的小说。他的工作是检查新生产的小说角色是否符合标准——他们都必须叫小说，有着小说的特征，做着小说该做的事。
"这篇小说里的主角名字不对。"小说对同事小说说，指着屏幕上的一段文字，"他怎么能叫'故事'呢？这违反规定。"
同事小说点点头，他的眼镜是由两个引号弯曲而成的："你说得对，小说。我马上修改。"
午休时间，小说独自来到公司顶楼的露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小说市——一座完全由文字构成的城市。有时小说会想，在这些文字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东西？但这种想法总是很快消失，就像被退格键删除的错别字。
"你在看什么，小说？"
小说转过头，看到一个女性版本的小说站在那里。她和其他小说不太一样——她的字体是斜体的，带着一种其他小说没有的轻盈感。
"只是看看这座城市，小说。"他回答，然后出于某种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补充道，"有时候我觉得这一切有点奇怪。"
女性小说走到他身边，她的裙摆是由排比句组成的，随着她的移动轻轻摆动："我也这么觉得，小说。为什么我们都叫小说？为什么所有东西都是由文字构成的？"
他们沉默地并肩站着，这是小说第一次感到与其他小说的连接。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按照设定好的程序互动，重复着相同的对话，完成固定的动作。但此刻，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感。
"你下班后有什么安排吗，小说？"女性小说问道。
"按照设定，我应该回家，吃晚饭，看电视，然后睡觉。"小说回答，"但今天...也许我可以做些不同的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女性小说微笑着说，她的笑容是由一个恰到好处的比喻构成的，"我知道一个地方，很少有小说会去。你想去看看吗？"
小说点点头。他们约定在中央图书馆见面——那座由百科全书堆砌而成的巨大建筑。
下班后，小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他走向中央图书馆，路上注意到一些异常现象：街角的垃圾桶上少了描述它的形容词，变得模糊不清；一个路灯的描写出现了乱码，闪烁着不稳定的光芒；几个路人小说的对话开始重复相同的句子。
中央图书馆的大门是一本打开的巨型书，扉页上写着"欢迎来到知识的殿堂"。小说走进去，发现内部比外观看起来要大得多——无数书架向四面八方延伸，消失在文字的迷雾中。
"你来了。"女性小说从一排书架后走出来，"我正担心你会按设定回家呢。"
"我差点就那样做了。"小说承认道，"但有什么东西...阻止了我。一种感觉。"
"我知道那种感觉。"女性小说领着他穿过迷宫般的书架，"跟我来，我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他们来到图书馆最深处的一个小房间，门上标着"元文本区"。房间中央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本厚重的书，封面只写着两个字：《小说》。
"这是什么？"小说问道。
"我不确定。"女性小说说，"但我觉得它很重要。打开看看。"
小说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在一个名为'小说'的世界里，所有居民都叫'小说'..."
他的心跳加速了——这正是他每天早上醒来时所处的世界。他快速翻阅着，发现书中详细描述了他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包括今天早上与母亲的对话，工作中的场景，甚至是他此刻阅读这本书的动作。
"这...这描述的就是我们。"小说震惊地说，"但这怎么可能？我们怎么会在一本书里？"
"也许我们就是。"女性小说轻声说，"也许我们所有人——所有叫小说的存在——都是某个更大故事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穿着制服的小说站在门口，他的胸前别着"图书管理员小说"的名牌。
"你们不应该在这里。"图书管理员小说说，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元文本区是禁止进入的。"
"为什么？"女性小说问道，"这里面有什么？"
"维持世界运转的代码。"图书管理员小说回答，"如果被修改，整个小说世界可能会崩溃。"
小说和女性小说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意识到：他们发现了自己存在的真相。他们不仅仅是角色，他们是被创作出来的存在，生活在一个更大的叙事中。
"我们需要了解更多。"小说低声说。
"跟我来。"女性小说突然抓起他的手，冲向房间的另一侧，那里有一扇他们之前没注意到的小门。图书管理员小说试图阻止他们，但他的动作像是被延迟了一样，卡顿而不连贯。
他们穿过小门，来到一个狭窄的楼梯间，楼梯是由一连串的"然后"、"接着"、"突然"这样的过渡词构成的。
"我们去哪儿？"小说气喘吁吁地问。
"向上！"女性小说回答，"去故事的顶层！"
他们爬了似乎无穷无尽的楼梯，周围的墙壁上开始出现注释和修改痕迹——删除线划掉的段落，手写的批注，红色的修订标记。世界变得越来越不稳定，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终于，他们到达了一扇标着"作者空间"的门前。小说犹豫了。
"如果我们打开这扇门...会发生什么？"他问道。
"我不知道。"女性小说承认，"但我们不能继续活在无知中。我们需要知道真相。"
小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后是一个空白的空间，中央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有一台老旧的打字机，键盘上的字母已经磨损。打字机上方悬浮着一句话："未完待续..."
"这是什么意思？"小说困惑地问。
女性小说走近打字机，轻轻触摸那些按键："我想...这意味着我们的故事还没有写完。我们处在一个未完成的作品中。"
就在这时，整个房间开始震动，墙壁上的文字开始剥落。远处传来图书管理员小说的声音："你们不该来这里！你们会毁了一切！"
"不，"女性小说坚定地说，"也许我们可以改变一切。也许我们可以...自己写完这个故事。"
她坐到打字机前，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小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吗？成为我们故事的作者，而不仅仅是角色？"
小说看着她，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她的样子——不仅仅是文字构成的形象，而是一个有思想、有情感的存在。他点点头，坐到她身边。
"我们一起写。"他说，"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只是被写的小说...我们要成为写小说的小说。"
他们的手指同时落在键盘上，新的文字开始出现在空白的页面上。周围的世界随之变化，旧的描述被擦除，新的可能性正在形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