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深秋的校园被染成了金红色，张伊琳踩着落叶走向校外的意大利餐厅。莫可涵一个月前就订好了位置，庆祝他们恋爱一周年。

餐厅灯光柔和，每张桌子上都摆着小小的蜡烛。莫可涵已经等在那里，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深蓝色毛衣。看到张伊琳进来，他立刻站起来，眼睛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生日快乐。"莫可涵说，虽然今天并不是任何人的生日。

张伊琳笑了："是一周年纪念日。"

"我知道。"莫可涵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本手工装订的相册。张伊琳翻开第一页，呼吸微微一滞——那是他们在图书馆第一次说话的场景，被画成了精美的插画。画中的她正在捡掉落的笔记本，莫可涵弯腰帮忙，两人的手指几乎相触。

"这是..."

"我请美术系的朋友帮忙画的。"莫可涵的声音有些紧张，"继续翻。"

每一页都记录着他们关系的重要时刻：咖啡厅初次约会、雨中奔跑、游乐园的过山车、音乐会的人群...甚至还有莫可涵送她游戏辅助程序那天的场景，画中的张伊琳正对着电脑屏幕流泪。

最后一页是空白的，上面写着一行字："等待我们一起填满的未来。"

张伊琳感到喉咙发紧。这份礼物太过用心，让她准备好的情侣手链显得廉价而敷衍。

"喜欢吗？"莫可涵期待地问。

"太喜欢了。"张伊琳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我给你的...不过比起你的礼物，这个太简单了。"

莫可涵打开盒子，看到手链时眼睛一亮："怎么会！我正好需要这个。"他立刻戴在手腕上，"正好配你送我的那件衬衫。"

晚餐期间，莫可涵谈起他正在做的毕业设计——一个基于人工智能的游戏推荐系统。"教授说如果做得好，可能会推荐给科技公司。"他的眼睛因为兴奋而闪闪发光，"那样的话，毕业后可能直接拿到offer。"

"那太好了！"张伊琳切着盘中的牛排，"是哪家公司？"

"星创科技，就在本市。"莫可涵顿了顿，"不过实习期可能需要去总部，在深圳。"

张伊琳的叉子轻轻碰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要去多久？"

"三个月左右。"莫可涵观察着她的表情，"如果你不想我去..."

"别傻了。"张伊琳强迫自己微笑，"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莫可涵伸手握住她的手："我们可以视频，周末我也可以飞回来。而且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张伊琳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内心竟然有一丝期待——期待三个月的自由。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愧疚，于是她反握住莫可涵的手："我会想你的。"

回宿舍的路上，莫可涵搂着她的肩，谈论着未来可能的同居计划。张伊琳靠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心里却乱成一团。

推开宿舍门，刘微微正坐在她的床上玩手机。"哟，一周年纪念日过得怎么样？"刘微微挑眉问道。

张伊琳把相册放在桌上，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他送了我这个。"

刘微微翻看着相册，吹了声口哨："哇哦，这么用心，压力山大啊。"

"是啊。"张伊琳揉了揉太阳穴，"而我只送了他一条手链。"

"这有什么。"刘微微不以为然，"男人做这些不就是想让女生感动然后死心塌地嘛。"她凑近张伊琳，"说真的，你们在一起一年了，不觉得腻吗？每天面对同一个人，做同样的事..."

张伊琳没有回答，但心里某个角落轻轻颤动了一下。她打开电脑，习惯性地登录游戏，莫可涵的角色已经在线了。

【私聊】幻灵伊琳：今晚还玩吗？

【私聊】墨客：当然，等你呢

【私聊】幻灵伊琳：有点累，可能玩不了多久

【私聊】墨客：那休息吧，明天再玩也行

张伊琳看着屏幕，突然觉得一阵烦躁。莫可涵总是这样，体贴得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快速打字：

【私聊】幻灵伊琳：没事，玩一会儿吧

一个小时后，张伊琳借口头痛下线了。但她没有关电脑，而是切换到了"月影随风"的账号。这几个月来，这个小号成了她的秘密花园。在这里，没人知道她是"墨客"的女朋友，没人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没人给她压力。

【私聊】剑指苍穹：终于上线了，等你好久了

【私聊】月影随风：最近有点忙

【私聊】剑指苍穹：想我没？

【私聊】月影随风：少臭美了

张伊琳咬着下唇打字，一种叛逆的快感在血管里流淌。"剑指苍穹"是她在游戏里认识的，风格与莫可涵完全不同——大胆、直接、充满侵略性。他带她打副本时从不抱怨她的失误，反而觉得"犯错的妹子最可爱"。

他们玩到凌晨两点，比张伊琳平时和莫可涵玩的时间晚得多。下线前，"剑指苍穹"发来一条消息：

【私聊】剑指苍穹：下周我们几个朋友要面基，一起来吧？都是游戏里的熟人

张伊琳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心跳加速。面基？见陌生人？莫可涵肯定不会同意...但莫可涵下周开始就要准备毕业设计答辩，不会知道...

【私聊】月影随风：好啊，时间地点？

发完这条消息，张伊琳立刻关掉电脑，像是害怕自己会反悔。躺在床上，她盯着天花板，一种奇怪的兴奋和愧疚交织在一起。明天莫可涵肯定会问她为什么这么晚睡，她会说在看剧...一个小小的谎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二天中午，莫可涵如约来找她吃饭。食堂里人声嘈杂，他却敏锐地注意到张伊琳的黑眼圈："昨晚没睡好？"

"追剧到太晚了。"张伊琳低头扒拉着米饭。

"什么剧这么好看？"莫可涵自然地问道。

"呃...《西部世界》新一季。"张伊琳随口编了一个莫可涵不感兴趣的剧名。

莫可涵点点头，没有追问。饭后，他们走在回宿舍的林荫道上，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

"对了，"莫可涵突然说，"昨晚我下线后看到你角色还在线，是挂机吗？"

张伊琳的心跳漏了一拍："啊...对，我去洗漱忘记关电脑了。"

莫可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张伊琳感觉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周末，张伊琳以"回家看父母"为由，没有和莫可涵见面。实际上，她去了市中心的一家网咖，见到了"剑指苍穹"和他的两个朋友。

"剑指苍穹"真名叫陆子明，比想象中要高大帅气，穿着时髦的牛仔外套，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的两个朋友——陈子豪和吴毅——也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谈吐风趣，与校园里那些书呆子截然不同。

"没想到'月影随风'这么漂亮。"陆子明给她点了一杯奶茶，"游戏里那么菜，我还以为是小学生呢。"

张伊琳拍了他一下："你才菜！"

他们一起玩了几个小时游戏，然后去吃了火锅。席间，三个男生讲着各种校园趣事和游戏八卦，逗得张伊琳笑个不停。陆子明时不时给她夹菜，手臂偶尔碰到她的肩膀，带来一阵微妙的触电感。

"下次我们去KTV怎么样？"分别时，陆子明提议，"我知道一家音响超棒的。"

张伊琳犹豫了一下："我平时比较忙..."

"周末也不行吗？"陆子明做出夸张的伤心表情，"还是说男朋友管得严？"

"我才没有男朋友！"张伊琳脱口而出，随即感到一阵心虚。

陆子明笑了："那说定了，下周六。"

回学校的路上，张伊琳的手机响了。是莫可涵。

"回家还顺利吗？"他的声音温暖如常。

"嗯，挺好的。"张伊琳看着公交车窗外闪过的景色，"爸妈让我给你带了些 homemade 的酱菜。"

"替我谢谢叔叔阿姨。"莫可涵顿了顿，"伊琳...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张伊琳握紧手机："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感觉你有点...心不在焉。"莫可涵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如果有什么烦恼，可以告诉我。"

张伊琳闭上眼睛："真的没事，可能就是期末压力有点大。"

挂掉电话，张伊琳打开相册，看着她和莫可涵的合照。照片上的他搂着她的肩，笑容明亮而真诚。一种强烈的愧疚感突然袭来，但很快又被另一种情绪覆盖——为什么她要愧疚？她只是交了几个新朋友而已，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莫可涵的过度关心才是问题所在...

回到宿舍，张伊琳发现刘微微正在试穿新买的裙子。

"哇，你去哪了？这香水味可不是你家风格。"刘微微凑近嗅了嗅，"有情况？"

张伊琳把包扔在床上："见了几个游戏里的朋友而已。"

"朋友？男的？"刘微微眼睛一亮，"怎么样，帅吗？"

"就...普通。"张伊琳试图轻描淡写，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刘微微吹了声口哨："看来是很帅了。你家莫可涵知道吗？"

"为什么要他知道？"张伊琳突然烦躁起来，"我又不是他的附属品，连交朋友都要报备吗？"

刘微微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当我没问。"她转身前又补了一句，"不过小心点，莫可涵那种人看着温和，谁知道被惹急了会做出什么事。"

张伊琳没有回应，但刘微微的话像一粒种子，落在她心里最阴暗的角落，悄悄生根发芽。

那天晚上，张伊琳登录游戏，发现莫可涵不在线。她切换回"月影随风"的账号，陆子明立刻发来消息：

【私聊】剑指苍穹：今天开心吗？

【私聊】月影随风：嗯，谢谢你们

【私聊】剑指苍穹：下周KTV，别忘了

【私聊】月影随风：不会的

张伊琳盯着屏幕，一种奇特的兴奋感在血管里流淌。这是她的秘密，一个充满刺激的小小冒险。莫可涵永远不会知道，也不会受到伤害。一切都控制在安全范围内...应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