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之密语
黑暗。无边的黑暗。
千仞雪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之中，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远处似乎有微弱的光亮，但她无论如何也够不到。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出奇的平静，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永恒的安宁。
"她不能死。"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穿透黑暗，像利剑般刺入千仞雪混沌的意识。那声音里蕴含的急切与痛苦，是她从未听过的。
"教皇冕下，圣女殿下伤势太重，五脏俱碎，经脉尽断，再加上独孤博的碧磷蛇皇毒和唐三的暗器伤...恐怕..."
"闭嘴！"
一声厉喝伴随着魂力爆发的轰鸣。千仞雪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住自己，那感觉就像回到了母体，安全而舒适。
"罗刹神技·血之复苏！"
刹那间，千仞雪感到一股强大到令人战栗的能量注入体内。她的血液开始沸腾，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痛苦排山倒海般袭来，她想要挣扎，想要尖叫，却动弹不得。
恍惚中，她看到一幅奇异的画面——自己的血液从伤口中飘出，与另一股暗紫色的血液在空中交融。两股血液纠缠旋转，逐渐形成一个诡异的符文，那形状既像天使之翼，又似恶魔之爪。
"不...这不可能..."那个熟悉的声音颤抖着，"为什么会有罗刹神纹...除非..."
千仞雪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抚上自己的额头，触感既陌生又熟悉。她本能地抓住那只手，嘴唇无意识地蠕动，吐出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词：
"娜儿..."
那只手猛地一颤，迅速抽离。千仞雪听到一声压抑的抽泣，接着是权杖落地的清脆声响。
"教皇冕下！"众人惊呼。
"都出去..."那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立刻...所有人..."
脚步声杂乱远去，密室门重重关闭。千仞雪感到有人靠近自己，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脸上，是泪吗？不可能...那个人从不流泪...
"为什么是你..."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为什么偏偏是你..."
千仞雪想睁开眼睛，想看清说话的人，但黑暗再次吞噬了她。
......
当千仞雪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刺眼的光线。她眯起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华丽的大床上，头顶是熟悉的武魂殿徽章——这是教皇殿的寝宫？
她尝试坐起来，全身立刻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低头看去，自己身上缠满了浸透药液的绷带，右胸处隐约可见一个诡异的紫金色纹路，正是昏迷前看到的那个神纹。
"醒了？"
冰冷的声音从房间角落传来。千仞雪转头，看到比比东端坐在阴影中的高背椅上，教皇权杖立在身侧，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里。
"教皇...冕下..."千仞雪嗓音嘶哑，喉咙像被火烧过。
比比东没有动，只是淡淡道："你昏迷了七天。天斗帝国已经正式向武魂殿宣战，七宝琉璃宗和蓝电霸王龙家族宣布加入天斗阵营。"
千仞雪心头一震，强忍疼痛撑起身子："是我的失误，请冕下责罚。"
"责罚？"比比东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你差点送命，还不够吗？"
千仞雪愣住了。这不是她熟悉的比比东。教皇从不关心任何人的生死，哪怕是身为圣女的她。
"雪珂...公主安全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比比东沉默片刻："影一带她回来了，现在安置在圣女殿。那女孩很特别，她的血液...与你产生了共鸣。"
千仞雪想起那道蓝光："她有一块晶石，能增强我的天使武魂..."
"那不是普通的晶石。"比比东终于站起身，缓步走到床前，"那是海神岛的圣物，'海神之泪'。"
千仞雪瞪大眼睛。海神岛与武魂殿素来敌对，雪珂怎么会有他们的圣物？
比比东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天斗皇后的真实身份是海神岛大祭司的妹妹，二十年前隐姓埋名嫁入天斗皇室。那块晶石是她留给女儿保命用的。"
"那雪珂她..."
"她体内流淌着海神一族的血。"比比东的声音忽然变得飘忽，"就像你体内流着天使与罗刹的血..."
千仞雪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比比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昏迷时，叫了一个名字。还记得吗？"
千仞雪摇头，她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娜儿。"比比东轻轻吐出这个名字，权杖上的宝石突然出现一道裂纹，"这是我的乳名，除了已故的千寻疾，没人知道。"
千仞雪如遭雷击。千寻疾，上一任教皇，她的...父亲？
"您是说...我是..."她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
比比东猛地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千仞雪从未见过的憔悴面容。教皇的眼睛红肿，显然哭过，这对永远威严的比比东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你是我的女儿。"比比东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千寻疾强暴我生下的女儿。"
这句话如同一柄重锤砸在千仞雪胸口。她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比比东对她的冷漠，从不正眼看她，永远保持距离...原来如此，原来她是一个罪孽的产物，一个被憎恨的生命...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千仞雪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
比比东转身望向窗外："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有多恨你的存在？告诉你每次看到你的金发，都会想起那个恶魔？"
每个字都像刀子捅进千仞雪心脏。她死死抓住床单，指节泛白，指甲刺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比起心中的痛，肉体的痛苦简直微不足道。
"那为什么...还要救我..."她艰难地问。
比比东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我也想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濒死的瞬间，我..."
话未说完，殿门突然被敲响。
"教皇冕下！紧急军情！"是鬼斗罗的声音。
比比东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仿佛刚才的脆弱从未存在："说。"
"星罗帝国突袭我西境三城！前线急报，他们使用了一种新型武器，能...能吞噬魂师的武魂！"
比比东和千仞雪同时变色。
"什么？"比比东厉声问，"详细报告！"
"据幸存者描述，那是一种黑色雾气，一旦接触，武魂会立刻萎缩消失，魂师变成废人。更可怕的是...被吞噬的武魂似乎能转化为他们的力量。"
千仞雪突然想起什么："雪珂的记忆水晶！她说里面有重要情报！"
比比东立刻下令："让影一带水晶来见我！还有，召集所有长老，紧急会议！"
鬼斗罗领命而去。比比东转向千仞雪，表情复杂："你...好好休息。"说完转身欲走。
"母亲！"
这个称呼让比比东猛地停住脚步，权杖上的裂纹又扩大了几分。
千仞雪强忍泪水，声音哽咽："既然恨我，为什么还要把我养大？为什么不杀了我？"
比比东没有回头，但千仞雪看到她的手指紧紧攥住权杖，指节发白："因为...你也是我的骨肉。"
说完这句，教皇大步离去，留下千仞雪一人在床上泪流满面。
......
三小时后，武魂殿长老齐聚议事大厅。千仞雪不顾医者劝阻，坚持到场。她裹着厚重的黑袍，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坚定。
影一正在汇报记忆水晶的内容："...水晶不仅记录了唐三与独孤博的密谋，还意外收录了雪清河生前与一个神秘人的对话。根据声音比对，确认对方是星罗帝国大皇子戴维斯。"
菊斗罗月关惊呼："天斗太子与星罗皇子密会？"
"不止如此。"影一继续道，"他们谈论的正是那种能吞噬武魂的武器，名为'噬魂仪'。雪清河似乎对此有所顾虑，担心会反噬使用者，但戴维斯保证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
鬼斗罗阴沉着脸："所以雪清河早就与星罗勾结？那千仞雪殿下杀他反而是为民除害了。"
比比东坐在教皇宝座上，神色凝重："重点不是雪清河，而是'噬魂仪'。如果星罗已经量产这种武器，整个魂师界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千仞雪虚弱但清晰地开口："雪珂公主曾暗示，她哥哥雪清河并非表面那么忠诚。现在看来，他可能一直在为星罗做事。"
长老们议论纷纷，大厅一片嘈杂。突然，地面剧烈震动起来，远处传来雷鸣般的轰响。
"怎么回事？"比比东厉声问。
一名侍卫慌张跑进来："报告教皇冕下！极北之地方向出现异常能量波动，天空...天空裂开了！"
众人急忙冲出大殿，只见北方天际一片血红，云层如同被无形巨手撕裂，露出漆黑的虚空。两道耀眼的光柱在云层中交锋——一道金光璀璨，一道蓝光深邃。
"那是...神级力量！"比比东震惊道。
千仞雪胸前的神纹突然灼热起来，她痛苦地捂住胸口："天使神与海神...他们在交战？"
比比东摇头："不，这只是残留神念的共鸣。一定是唐三体内的海神神识与你留下的天使神力产生了反应。"
就在此时，一道冰蓝色的光芒从极北之地冲天而起，直插云霄。那光芒中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仿佛某个沉睡万年的存在正在苏醒。
"第三位神..."比比东脸色煞白，"这不可能...冰雪女神早已陨落..."
千仞雪突然想到什么："雪珂的'海神之泪'！它与我产生共鸣时，似乎唤醒了什么..."
震动逐渐停止，天空的异象也慢慢消散。但每个人都知道，某种平衡已经被打破，斗罗大陆即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变局。
比比东迅速恢复冷静，开始发号施令："鬼魅、月关，立刻前往极北之地调查，但不要轻举妄动；刺豚、蛇矛，加强西境防御；金鳄，你负责训练魂师应对'噬魂仪'的战术。"
众长老领命而去。比比东最后看向千仞雪："你，跟我来。"
......
教皇密室内，比比东开启多重结界，确保无人能偷听。她转向千仞雪，直截了当地说："你必须继承天使神位。"
千仞雪一惊："什么？"
"局势已经失控，星罗有'噬魂仪'，天斗有唐三和海神岛的支持，现在极北之地又出现异动。"比比东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急切，"唯有成就神位，才能保全武魂殿。"
"可是传承需要时间..."
"所以必须立刻开始。"比比东取出一块金色晶体，"这是历代天使神传承者的记忆结晶，能加速传承过程。但代价是...你可能失去部分自我。"
千仞雪毫不犹豫地接过晶体："为了武魂殿，我愿意。"
比比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问我为什么自己不成神吗？"
千仞雪直视她的眼睛："因为您已经选择了罗刹神位，对吗？"
比比东微微睁大眼睛，随即苦笑："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敏锐。"她轻抚权杖上的裂纹，"是的，我早已接受罗刹神考。但罗刹神与天使神是死敌，两种神力互相排斥。如果我们同时成神..."
"会怎样？"
"必有一死。"比比东平静地说，"所以你必须比我更快完成神考。"
千仞雪心头一震。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比比东一直疏远自己——教皇早就预见了这一天，早就知道她们终将站在对立面。
"没有别的办法吗？"她轻声问。
比比东摇头："神位传承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但在此之前..."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抚上千仞雪的脸颊，这个动作生疏得令人心酸，"我可以试着做个母亲。"
千仞雪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一刻，她等了二十多年。
"母亲..."她哽咽着呼唤。
比比东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权杖上的裂纹无声蔓延。窗外，极北之地的天空再次泛起诡异的冰蓝色光芒，仿佛一双巨大的眼睛正注视着武魂殿。
而在天斗帝国边境，唐三站在高处眺望北方，额间的海神三叉戟印记微微发烫。他身旁的独孤博面色凝重："那是什么？"
唐三眼中蓝光流转："神战的开端。我们必须加快行动了，在千仞雪成神前杀了她。"
雪崩皇子匆匆赶来："唐三，刚收到消息，星罗帝国已经攻破武魂殿三座城池！"
唐三冷笑："让他们狗咬狗吧。等两败俱伤时，就是我们崛起的时候。"
远处的天空中，一只金色的眼睛在云层间若隐若现，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加速转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