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便是出了这样突兀的变故,我也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只微微侧过头,与一旁的裴玉珩“对视”了一眼。
——其实,除了怨恨,我此时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尴尬,毕竟我是在“逃债”途中被抓回来的。
至于来人是谁,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对方是冲着谁来的,那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就在房间里的气氛徒然变得微妙之际,我却莫名地有些好奇,他在想什么?
也许他什么都没想,只是在懊恼好事被扰,又或许是在暗中得意,自己果然是个天下无双的香饽饽。
要不然怎么会他才刚一露面,即便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也照样有精心打扮过的女人主动送上门呢?
当然,我虽无从探究他的想法,可对于自己眼下的感受,却还是明了的。
——这一刻,我真实地体会到了,被社会捶打的滋味。
而这种捶打,据说还有个专业的说法,叫做‘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
毕竟我之前在“祸水东引”的时候,装痴卖傻说的那些忽悠沈嫣然的话,我自己还言犹在耳呢!
描述中,我是一个失了身又丢了心却惨遭抛弃,悲痛欲绝之下寻死未果后,才幡然悔悟的“工具人”。
我的目的是以己为衬,把单悦托举成某人心尖尖上的至宝,最大限度地激活沈嫣然体内的雌竞基因。
这样的手段实在不怎么高明,说辞也漏洞百出。
但好在之后发生的桩桩件件,都证明了就算结果没有达到我的预期,却也不是全然无效的。
因为那二人,一个最喜欢往自己身上打裴玉珩的烙印,有误会也不可能澄清。
或许有误会更好,这样还能不费一兵一卒,就逼得一部分竞争者知难而退。
而另一个则早已将裴玉珩视作了自己的私有物,享有绝对的独占权。
任何铲除抢夺者的行为,都是合情合理且应该应分的。
所以无论她们有没有达成一致针对我的临时战略联盟,她们之间也都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了。
再加上还有裴玉珠这个战力强悍的“变态恋兄癖”在,与她俩形成三足鼎立的局势完全不在话下。
就连梅倩儿和裴嘉丽这两个“添头”,只要随便加入一方阵营,对剩下两方也都能起到一定的牵制作用。
而我,一只刻意隐身又得大佛庇佑的小虾米,在这样混乱的战局里,要想“活下来”倒是并不难。
甚至可以说,那些女人相互之间斗得越厉害,我的日子才反而越好过。
谁知我算准了一切,却偏偏算漏了裴玉珩这个游戏中最大的bug——
他一出场,就把整个裴园女子军团的火力,全部吸引到了我身上。
我都不敢想像,此刻门外的沈嫣然心里会有多恨,而明天又会有多么浩大的一场腥风血雨在等着我……
“裴总,裴总,是您回来了吗?我是嫣然啊!”婉转如莺啼的女声终于响起,打碎了一室的静默。
她语气哽咽中还带着一丝惶急,这样深切的盼君思君之情,连我都忍不住想替她拘一把辛酸泪了。
然而某个被她想着念着呼唤着的男人,对此却置若罔闻,只将自己刚才顿住的手,漫不经心地落了下来……
黑暗中,裴玉珩用冰冷的指尖,在我的脸上缓缓地游走着、细细地摩挲着。
动作缱绻温柔、气氛暧昧丛生。
但我却只感觉那些地方像是有蛇爬过似的,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跟着站了起来。
我能说,这位不愧是裴玉珠她亲哥,骨子里都有着一脉相承的变态么?
‘叩叩叩’在小心翼翼的三下敲门声过后,沈嫣然的声音再次响起,“裴总,您、您不在么?”
短短七个字,硬是被她拐出了一整副的九曲心肠来。
——她不去裴玉珩的房间找人,反而径直来敲我的门,不就是因为确定人在我这里,她才来的么?
不过她这回说的话,虽是明知故问,却也是相当聪明的以退为进。
而且语气艰涩,尾音还颤抖得好似雨中残蝶一般,仿佛再得不到心上人的回应,下一秒她就要哭了。
我在心里咋舌不已,认识她半个月了,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霸道蛮横的喷粪女竟也有这样的一面——
怯生生惹人怜,那卑微祈爱的低姿态,简直是斩男必杀技。
要是换作平时,我一定会饶有兴致地继续欣赏她的表演,直到剧情走完,给个HE或BE的交代为止。
毕竟谁追剧,会喜欢追个有头没尾的呢?
但此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了一股烦躁和厌恶,于是身体就比脑子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我用力地一把挥开了某人作乱的大手,然后在睁眼看向对方的同时,劈手指着房门厉声喝道:“滚!”
借着透过纱质窗帘照进来的月光,我看清了男人的脸。
此时他俊眉微蹙、表情错愕,显然是没想到从他进门起,就一直在逃避与他正面相对的我会突然爆发。
不过倒是没看出他有多少不悦,反而是困惑和无奈居多,看着我的眼神中甚至还多了一抹异样的情愫。
这种感觉很陌生,而带给我这种感觉的他,更陌生——
面瘫癌晚期患者的脸不见了,活人勿近的气息也消失了,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了一种反常到诡异的状态!
等等,反常?诡异?
我立马警惕地瞥了一眼窗外,随即却在心里狐疑道,今晚也不是月圆之夜啊,这货怎么就要变身了呢?
关于我的腹诽,某人自然无从知晓,只听他轻笑了一声后,再次调侃道:
“呦,小爪子终于亮出来了?那小野猫同学,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你这是恼羞成怒,还是醋劲大发?”
他的话音刚落,我的老脸就腾地一红。
你才是小野猫,你全家都是长着小爪子、爱吃醋的小野猫!
只是,这种带着宠溺意味的俏皮话,也是这个拥有史上最纯直男体质和最高级别冰山属性的人会说的么?
他不会是被哪个撩妹情圣给夺舍了吧?如果不是,那他这大晚上的,到底是抽了什么疯、犯了什么病啊?
还有他那低沉喑哑却不失磁性的嗓音,听起来似乎也与以往不尽相同。
尤其是在月华如水的夜色中,钻进我这个重度声控的耳朵里,感觉就像是被羽尖狠狠地扫过心弦一样——
令人痛痒难当,却又羞耻的欲罢不能,宛若做了一场旖旎的梦……
“优小姐,你刚才、刚才是在叫我滚么?可我找的是裴总,你这样喝斥我,会不会有点不太礼貌?”
门外有人不甘被忽视,又不堪“受辱”,更不敢在心上人面前暴露本性,于是只能选择茶精附体。
不过,她好像没听到裴玉珩打趣我的话,否则以她的“茶功”,应该不会有接下来的这段“劝诫”:
“优小姐,如果你之前不是在冲我发火,那就是我误会了,我向你道歉!
虽然我不清楚你和裴总之间的矛盾有多大,但不管怎样,我都想请你耐心一点、好好说话,可以吗?
裴总他已经很累了,你不能这么不懂事,你……”
不得不说,沈嫣然是知道怎么“败火”的,而且还十分深谙此道。
只三两句话,她就帮我把脸上才刚被裴玉珩勾起的燥意,迅速地退了个干净,真真乃非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