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狙

第四章 血色旅途

僵狙的靴子踩碎了一只玻璃瓶，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街道上格外刺耳。她立刻蹲下身，警觉地扫视四周。三天来前往军事基地的旅程教会她一件事：声音是最大的敌人。

"放松，半径五百米内没有大型金属物体。"老伙计在她脑海中低语，"不过东北方向有动静，可能是变异犬群。"

僵狙调整了背带，让老伙计更舒适地贴在她背上。这三天的相处让她习惯了这把会说话的枪的存在，甚至开始依赖他的感知能力。她悄悄向东北方向移动，躲在一辆翻倒的卡车后面观察。

五只体型大如狮子的生物正在撕扯着什么。它们的皮毛脱落了大半，露出下面发红的肌肉，脊椎骨节突出如锯齿。其中一只抬起头，鼻子抽 动着——它的眼睛已经退化成白色的膜，但耳朵异常发达。

"听力进化了。"僵狙低声道，"我们绕路。"

她正准备后退，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呻 吟。那群变异犬围着的不是动物尸体，而是一个人类。一个还活着的人类。

僵狙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那人穿着橙色连体服，胸口有个醒目的黑色字母"P"——囚犯服。病毒爆发后，许多监狱自行崩溃，囚犯们逃了出来。但在末日世界里，曾经的罪犯身份已经无关紧要。

"别做傻事。"老伙计警告道，"我们救不了所有人。"

僵狙知道他是对的。但当她看到一只变异犬撕下那人手臂上一大块肉时，某种本能压倒了她。

"掩护我。"她取下老伙计，迅速找到射击位置。

"你疯了！枪声会引来——"

僵狙已经扣动扳机。第一枪精准地打穿了最近那只变异犬的头颅。其余四只立刻警觉地转向声源，但第二、第三枪已经接连射出，又倒下两只。

剩下的两只发出刺耳的嚎叫，以惊人的速度向她冲来。僵狙冷静地瞄准，但第四枪只击中了其中一只的前腿。最后一只已经扑到卡车前——

僵狙扔掉老伙计，双手抓住变异犬张开的血盆大口，用力一撕。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响起，犬头被她硬生生扯成两半。黑血喷了她一脸，带着腐肉般的恶臭。

"漂亮。"老伙计干巴巴地说，"现在整个城市的怪物都知道我们在这里了。"

僵狙抹了把脸，冲向那个受伤的囚犯。他还活着，但右臂几乎被咬断，腹部也有严重撕裂伤。当他看到僵狙青灰色的皮肤和发黑的血管时，眼中闪过恐惧。

"别...别吃我..."他虚弱地哀求。

"我不会伤害你。"僵狙快速检查他的伤势，"能站起来吗？"

囚犯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你会说话？"

"没时间解释了。"僵狙扶他坐起来，"附近有安全的地方吗？"

囚犯痛苦地摇头。"我们小队...全死了。仓库...三个街区外...有药品..."

远处传来更多的嚎叫声。僵狙权衡了几秒，然后一把将囚犯扛在肩上。以她觉醒后的力量，这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指路。"她简短地说，同时捡起老伙计。

囚犯指引她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个加固过的仓库前。僵狙撞开门锁，迅速进入后反手将门闩上。仓库里堆满了各种物资，角落里躺着两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医药箱...在办公室..."囚犯气若游丝。

僵狙找到医药箱，但里面的东西对如此严重的伤势杯水车薪。她尽可能为他止血包扎，但很快意识到这是徒劳。

"听着，"囚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不一样...其他怪物不会救人..."

僵狙沉默地点点头。

"地下...基地..."囚犯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们在抓像你这样的...有意识的...做实验..."

"谁在抓？"僵狙追问，"穿黑制服的人？"

囚犯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军...方...和...新...组织..."

他的头歪向一边，再也没能抬起来。

僵狙轻轻合上他的眼睛。三天来，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愿意和她交谈的人类，而现在他也死了。

"我们得走了。"老伙计提醒道，"那些变异犬有同伴。"

僵狙快速搜刮了一些有用的物资：抗生素、止痛药、干净绷带，还有一把战术匕首。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墙上的一张地图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汉密尔顿军事基地的详细平面图，某些区域被红笔圈出，旁边潦草地写着"实验室"、"关押区"等字样。最引人注目的是基地西北角的一个标记，上面画了个大大的问号，旁边写着"Z项目？"。

僵狙将地图小心折好塞进口袋。正当她转身时，仓库大门突然被炸开。三个全副武装的人冲了进来，自动武器对准了她。

"不许动！怪物！"领头的人喝道。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胸前有个白色徽章——一个被斜线划破的大脑图案。

僵狙僵在原地。她可以尝试反击，但那个囚犯的尸体就在旁边，这些武装人员很可能会认为她杀了他。

"慢慢后退。"老伙计在她脑海中指导，"左边有扇侧门，我感知到外面没有埋伏。"

僵狙开始缓缓移动，同时举起双手表示无害。"我没有恶意。这个人被变异犬袭击，我试图救他。"

武装人员交换了一下眼神。"它会说话？"最年轻的那个惊讶道。

"觉醒者。"领头的冷声道，"比普通僵尸更危险。准备开火！"

僵狙在他们扣动扳机前就动了。她以觉醒者的爆发力扑向侧门，子弹在她身后打出一排孔洞。冲出仓库后，她立刻转向狭窄的小巷，利用复杂的地形甩开追兵。

"他们是谁？"她边跑边问。

"净化军团。"老伙计回答，"末日后的极端组织，认为所有感染者都必须被消灭——包括保留意识的觉醒者。"

僵狙翻过一道围墙，暂时甩掉了追兵。她躲在一个废弃的汽车修理厂里，等待追捕的热度过去。

"那个囚犯说的'新组织'就是他们？"

"很可能。净化军团在病毒爆发后几周内就形成了，迅速吸收了大量前军方和执法人员。"老伙计顿了顿，"有趣的是，他们似乎对军事基地很了解。"

僵狙掏出那张地图。"你认为他们也在找这个'Z项目'？"

"毫无疑问。问题是，那到底是什么？"

僵狙思考着，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她低头发现左肋有个伤口正在渗出黑血——刚才的逃亡中，一颗子弹擦中了她。

"你受伤了。"老伙计的声音带着少有的关切。

"没关系，不严重。"僵狙检查着伤口。作为觉醒者，她的痛觉似乎比人类迟钝许多，但伤势依然会影响行动。

"用那些医疗物资处理一下。觉醒者虽然恢复力强，但感染对任何人都不好。"

僵狙找到一处相对干净的角落，开始处理伤口。令她惊讶的是，伤口周围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

"这...正常吗？"她盯着逐渐闭合的伤口问道。

"对你来说，可能很正常。"老伙计若有所思，"我怀疑Z项目与你这种加速愈合能力有关。"

僵狙包扎好伤口，决定在天黑前再赶一段路。根据地图，他们距离军事基地已经不到十公里。

"我们今晚能到基地外围。"她说着，重新背上老伙计。

"然后呢？"老伙计反问，"我们不知道那里现在被谁控制，有多少守卫。需要更详细的计划。"

僵狙刚要回答，突然感到一阵奇怪的眩晕。她的视野边缘开始泛红，耳边响起嗡嗡声。更奇怪的是，她感到老伙计似乎在...震动？不是物理上的震动，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共鸣。

"你感觉到了吗？"她问道，声音因突如其来的不适而嘶哑。

"感觉到什么？"老伙计听起来很困惑。

眩晕感突然加剧，僵狙的视野完全变成了血红色。在这一片血红中，她看到了影像——一个白色房间，她被束缚在一张金属椅上，周围站着穿防化服的人。他们拿着某种注射器靠近...

"不！"僵狙猛地摇头，幻象消失了。

"怎么了？"老伙计急切地问。

"我...看到了记忆？"僵狙不确定地说，"一个实验室，我被绑着..."

老伙计沉默了片刻。"我们之间的联系可能比想象的更深。当你接触到与过去相关的事物时，可能会触发记忆碎片。"

"你能看到我看到的吗？"

"不完全是。但我确实感受到了一种...波动。就像无线电信号突然增强一样。"

僵狙将这个新信息存入脑海。她和老伙计之间的联系似乎随着时间在加深，这既令人安心又有些不安。

夜幕降临时，他们到达了一处可以俯瞰军事基地的小山丘。基地被高墙和铁丝网包围，几个瞭望塔上有人影移动。令僵狙惊讶的是，基地看起来运转良好——发电机供电的灯光，巡逻的士兵，甚至还有车辆进出。

"不是废弃状态。"老伙计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而且守卫森严。"

僵狙通过老伙计的瞄准镜观察细节。大部分守卫穿着标准军装，但她也看到了几个穿黑制服的人——净化军团的成员。

"军方和净化军团合作了？"她疑惑道。

"或者军方已经被渗透了。"老伙计纠正道，"看主入口的检查站，他们对每个进入的人都进行血液检测。"

僵狙注意到所有进入基地的人都要在手指上扎一下，某种设备会显示绿灯或红灯。红灯的情况会发生什么很快就清楚了——一个农民的检测亮红灯后，立刻被武装人员拖走，尽管他拼命挣扎抗议。

"他们在筛查感染者。"老伙计说，"但不知道能不能检测出觉醒者。"

僵狙思考着如何潜入基地。瑞恩给她的士兵牌可能有用，但风险很大。她需要更多信息。

"我们得找个附近的观察点，监视几天摸清规律。"她决定道。

他们在山腰找到一个废弃的猎人小屋，作为临时据点。小屋破旧但结构完整，窗户正对着军事基地，是理想的观察位置。

僵狙用找到的罐头解决了"晚餐"问题——作为觉醒者，她发现自己对普通食物仍有需求，只是量比人类少很多。奇怪的是，生肉对她有异常的吸引力，但她坚决抵制这种冲动。

"保持人性。"当她在小屋里发现一只死老鼠并感到饥饿时，老伙计提醒道，"一旦你开始吃生肉，就真的变成怪物了。"

夜深时，僵狙负责第一轮守夜。月光下，军事基地的灯光像一座孤岛，在末日的黑暗中倔强地闪耀着。

"老伙计，"她突然问道，"如果我找回所有记忆...可能会发现一些可怕的事情，对吧？"

枪沉默了片刻。"记忆就像子弹，一旦射出就无法收回。但无知不等于无辜。"

僵狙抚摸着枪身上的划痕。"你认为我以前是个好人吗？"

"我认为，"老伙计慢慢地说，"你现在是个好人。这就够了。"

僵狙想追问更多，但突然感到一阵异常的波动。老伙计也同时警觉起来。

"有人接近。"他低声道，"很多人，有组织地包围这里。"

僵狙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悄悄移到窗边观察。月光下，至少二十个全副武装的身影正呈扇形向小屋逼近。他们穿着混合装备——部分军装，部分便服，但所有人都戴着红色臂章。

不是军方，不是净化军团。第三股势力。

"发现觉醒者！"一个女声在外面喊道，"我们不想伤害你，但会还击！出来说话！"

僵狙权衡着选择。突围几乎不可能，对方人数太多且显然有备而来。谈判可能是唯一选择。

"我出来！"她喊道，同时低声对老伙计说，"准备最坏情况。"

僵狙慢慢推开门，双手举过头顶走到月光下。二十多支枪立刻对准了她。领头的是个高挑女子，火红的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脸上有几道疤痕，但眼神锐利如鹰。

"放下武器。"红发女子命令道。

僵狙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将老伙计放在地上。一种奇怪的分离感立刻袭来，仿佛切断了某种生命连结。

"你是谁？"僵狙问道，声音比她预想的更加嘶哑。

红发女子走近几步，仔细打量着她。"林锐，自由民兵团指挥官。"她做了个手势，两个士兵上前捡起老伙计，"而你，是我们见过的第三个会说话的觉醒者。"

僵狙强忍着冲上去夺回老伙计的冲动。"你们想怎样？"

林锐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那取决于你。你是想继续独自在这地狱里挣扎，还是加入我们，为所有被抛弃的生命而战？"

僵狙看向被士兵拿走的老伙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那把会说话的枪不仅是她的武器，更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我和我的枪不分开。"她坚定地说。

林锐挑了挑眉。"那把古董？随你便。不过它真的会说话，还是你脑子被病毒搞坏了？"

僵狙没有回答。林锐耸耸肩，示意手下将老伙计还给她。当僵狙再次触碰到枪身时，那种精神上的联系立刻重新建立，带来一阵安慰的暖流。

"我们得快点离开。"林锐转向她的队伍，"军方巡逻队半小时内会经过这里。"

僵狙被围在队伍中间带离了小木屋。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做了正确决定，但此刻别无选择。

"静观其变。"老伙计在她脑海中低语，"这可能正是我们需要的突破口。"

僵狙握紧枪身，随着这群陌生人消失在黑暗的丛林中。军事基地的灯光在身后渐渐模糊，但她的疑问却越发清晰：这些自由民兵是谁？他们与军方和净化军团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他们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答案或许就在前方，在那片未知的黑暗中等待着。

第五章 自由之民

僵狙被蒙上眼睛带离了小木屋。即使以她觉醒后的敏锐感官，也无法在完全黑暗和不断变换方向的情况下追踪路线。她估计行进了大约两小时，期间大部分是崎岖的山路，偶尔穿过溪流。

"到了。"林锐的声音在前方响起。眼罩被取下，僵狙眨了眨眼适应突然的光亮。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隐蔽的山谷营地。几十顶帐篷和简易木屋散布在树林间，巧妙地利用自然环境作为掩护。中央空地上燃着几堆篝火，人们围坐在一起修理武器、准备食物或只是休息。僵狙注意到营地至少有上百人，男女老少都有，但所有人都带着武器——从自制弓箭到军用步枪。

"欢迎来到自由岭。"林锐张开双臂，"人类和觉醒者最后的避难所。"

僵狙惊讶地转头看她。"觉醒者？这里还有其他像我这样的？"

"当然。否则我们为什么要冒险带你回来？"林锐指向营地边缘一顶较大的帐篷，"雷克斯和茉莉在那里。他们是我们最早收留的觉醒者。"

僵狙犹豫了。一方面，她渴望见到同类；另一方面，她不确定这是否是某种陷阱。

"去看看吧。"老伙计在她脑海中建议，"我们需要情报。"

林锐似乎注意到她的犹豫。"你的枪真的会说话？"她好奇地问。

僵狙没有直接回答。"你刚才说我是第三个会说话的觉醒者。前两个是谁？"

"雷克斯和茉莉。不过..."林锐皱了皱眉，"他们不是用嘴说话，更像是直接在你脑子里发声。像心灵感应一样。"

僵狙和老伙计同时一震。这与他们之间的交流方式一模一样。

"带我去见他们。"僵狙决定道。

穿过营地时，僵狙注意到人们投向她的目光混合着好奇和警惕。有几个孩子躲在母亲身后偷看她，但当僵狙微笑时，他们又害羞地躲得更深了。

"别介意。"林锐头也不回地说，"大多数幸存者都有被僵尸袭击的经历。需要时间适应觉醒者的存在。"

"你为什么不同？"僵狙问道，"为什么愿意信任我们？"

林锐的脚步顿了一下。"因为我见过比僵尸更可怕的怪物——穿着军装的人类。"

雷克斯和茉莉的帐篷前站着两个守卫，看到林锐后立刻让开。帐篷内部比想象中宽敞，地上铺着毛毯，角落里放着两张简易床。一个体型庞大的男性觉醒者和一个娇小的女性觉醒者正坐在中央的矮桌旁。当僵狙进入时，他们同时抬起头。

"新成员？"男性觉醒者——想必是雷克斯——问道。他的声音直接在僵狙脑海中响起，低沉如雷鸣。

僵狙惊讶地发现她能轻易区分两个声音：雷克斯的在左脑，茉莉的在右脑。茉莉的声音轻快如风铃："她好漂亮！虽然皮肤颜色有点怪。"

林锐做了个介绍的手势。"僵狙，这是雷克斯和茉莉。两位，这是僵狙和她的...会说话的枪。"

雷克斯巨大的身躯向前倾，好奇地打量着老伙计。"有趣的武器。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感。"

僵狙握紧了老伙计。"你们真的能听到他说话？"

茉莉摇摇头。"不，但我们能感觉到某种能量。你的枪很特别，就像..."她突然停下，与雷克斯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像什么？"僵狙追问。

"就像我们的一部分。"雷克斯慢慢地说，"茉莉和我曾经是普通士兵。病毒爆发时我们在同一个哨所。被感染后，我们以为死定了，但醒来时发现自己变成了这样...而且还多了些'配件'。"

他举起右臂，前臂皮肤突然裂开，露出里面金属质地的结构——某种内置武器系统。

僵狙倒吸一口冷气。"你们是...改造过的？"

"军方称之为'生物机械融合项目'。"茉莉苦笑道，展示她背上类似昆虫甲壳的护甲，"我们是最早的实验品，被设计成活体武器。但病毒改变了计划，让我们变成了觉醒者。"

僵狙感到一阵眩晕。这些信息与她零碎的记忆碎片产生了某种共鸣。白色房间、束缚椅、穿防化服的人...

"你呢？"雷克斯问道，"你的'特殊配件'是什么？"

僵狙低头看着老伙计。"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