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狙
第七章 枪之化身
"创造了...我？"僵狙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老伙计的枪身在掌中变得滚烫。实验室的白炽灯光突然刺眼起来，那些记忆碎片如尖刀般搅动她的脑海——束缚带勒进手腕的疼痛，注射器刺入颈部的冰冷，还有这个声音，这个老人的声音在说"血清注射开始，序列号Z-09"。
轮椅上的白发老人微笑着，那笑容本该慈祥，却让僵狙的每一根神经都拉响警报。"你不记得我了，艾丽莎。我是莫里森博士。"他向前推动轮椅，"而你是我的杰作，最完美的觉醒者原型。"
僵狙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全副武装的警卫。雷克斯发出威胁性的低吼，改造右臂的武器系统开始充能，发出细微的嗡鸣。
"放松，孩子们。"莫里森博士摆摆手，"如果我想伤害你们，你们根本进不了这个基地。"他转向僵狙，"尤其是你，艾丽莎。我找了你整整八个月。"
"我叫僵狙。"她咬牙道，太阳穴突突跳动，"而且我不属于任何人。"
莫里森叹了口气，从实验台拿起一个平板电脑。"看看这个。"他调出一段视频。
屏幕上的画面让僵狙呼吸停滞——那是她自己，但又不完全是她。视频中的女人穿着军装，黑色短发利落地别在耳后，正站在靶场射击。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枪都命中靶心。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使用的武器：一把改装过的精密狙击枪，枪身上刻着"老伙计"三个字。
"这是...我？"僵狙的声音嘶哑。
"艾丽莎·陈，军方最优秀的狙击手。"莫里森的声音带着怀念，"三年前自愿加入'进化计划'，成为第九号实验体。"
僵狙的视线模糊了一瞬。艾丽莎·陈。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转动了她脑海中某道锁。一些画面闪过：入伍宣誓、狙击训练、一份写着"自愿参与声明"的文件...
"那老伙计呢？"她突然问道，"他是谁？"
莫里森的表情变得复杂。"那把枪是...特别设计的。内置了实验性子系统。"他含糊其辞，"它本应只是工具。"
老伙计在僵狙手中突然震动起来，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嗡鸣。"他在撒谎。"枪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炸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我能感觉到记忆封锁，就在我的核心程序里...有什么被刻意隐藏了。"
凯恩走上前来："博士，外围传感器检测到尸潮改变了方向，正朝我们这边移动。预计两小时内抵达。"
莫里森皱眉："它们不应该能追踪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在僵狙身上，突然明白了什么，"除非它们感知到了Z-09的信号。凯恩，立刻启动防御协议，加强外围警戒。"
僵狙抓住这个分神的瞬间。她闪电般出手，一把掐住莫里森的喉咙将他提起，老伙计的枪口抵在他太阳穴上。"所有人后退！"她吼道，"雷克斯，准备突围！"
实验室顿时乱作一团。研究人员尖叫着躲到桌子下面，警卫们举枪瞄准却不敢开火。凯恩的脸色变得铁青："放开博士，你走不出这个基地！"
僵狙拖着莫里森向出口移动："想赌一把吗？"她的指甲变长变尖，抵在老人脆弱的颈部动脉上。
就在这时，警报声刺破空气。"一级警戒！尸潮突破第一防线！所有战斗人员就位！"
凯恩的通讯器响起急促的报告："长官，不对劲！这些感染者有组织地在攻击我们的弱点！就像...就像有人在指挥它们！"
僵狙与雷克斯交换了一个眼神。无论他们与莫里森有什么恩怨，现在面对的是更大的威胁。她稍微放松了对老人的钳制："带我们去前线。"
莫里森咳嗽着整理衣领："你疯了？那是上万感染者！"
"我能感知到它们。"僵狙说，"也许能找出是什么在控制尸潮。"
基地外围的防御工事已经陷入激战。高墙上的自动炮台喷吐火舌，将成片的感染者撕碎，但那些怪物毫不畏惧地踩着同类的尸体前进。更可怕的是，其中混杂着几种新型变异体——有些背上长着骨板，能反弹子弹；有些四肢异常修长，能像蜘蛛一样爬墙。
僵狙登上西侧围墙的观察塔，眼前的景象令她窒息。尸潮如黑色海洋般无边无际，而在中央，一个足有三米高的巨大身影格外醒目。它不像其他感染者那样盲目冲撞，而是站在原地，头部以诡异的角度转动，仿佛在观察战场。
"那就是指挥者。"凯恩低声道，"我们称之为'主宰'，极度罕见的智能型变异体。它能通过某种生物电波控制普通感染者。"
僵狙感到一阵奇怪的共鸣。当她注视那个"主宰"时，后颈的伤疤开始隐隐作痛——那是注射实验血清留下的痕迹。
"它...在呼唤我。"她不由自主地说。
老伙计突然剧烈震动："不，它在试图控制你！我能感觉到信号干扰！僵狙，集中精神！"
但已经晚了。一股无形的波动穿过战场，直击僵狙的大脑。她双膝一软，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画面——实验室爆炸、尖叫的人们、一个金发女孩伸出的手...
"艾丽莎！"莫里森的喊声将她拉回现实，"你的基因里有阻断代码，抵抗它！"
僵狙痛苦地抱住头，感到两种力量在她脑中撕扯。老伙计的震动越来越强，几乎要烫伤她的手。
"坚持住..."枪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正在...解锁最后的安全协议..."
一声巨响传来。东侧围墙被几只"坦克"变异体撞开缺口，潮水般的感染者涌入基地。警卫们开始溃退，平民的尖叫声四起。
"我们必须撤离！"凯恩拽住莫里森的轮椅，"博士，紧急协议！"
莫里森却死死盯着僵狙和老伙计："再等等...就要发生了..."
僵狙跪在地上，汗水浸透了衣服。老伙计的震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枪身开始发光——先是微弱的蓝光，然后越来越亮，直到刺得人睁不开眼。
"记住我们的约定，艾丽莎..."老伙计的声音变得不同了，更人性化，"记住实验室爆炸那天..."
一道耀眼的白光爆发。僵狙感到手中的重量突然改变——老伙计的形状在变化，延伸，重组...当她能再次看清时，一个身影站在她面前。
那是一个男人，却又不是完全的人类。他的上半身是健壮的青年男子，有着刚毅的下巴和深邃的眼睛；但从腰部以下，却是老伙计的枪身，只是放大了数倍，形成一种奇异的半人半枪形态。他的右臂完全由金属构成，可以变形为各种枪械部件。
"枪...灵？"僵狙颤抖着伸出手。
人形枪械转向她，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弧度——就像老伙计平时开玩笑时的语气。"临时形态，能量有限。"他的声音现在完全是人声，只是带着金属质感，"但足够解决眼前的麻烦。"
莫里森博士激动得浑身发抖："成功了！生物金属融合体终于激活了！"
枪灵没有理会老人，他转向汹涌而来的尸潮，右臂变形为一门微型炮。"掩护我。"他对僵狙说，就像他们曾经无数次在战场上那样自然。
接下来的战斗如同精心编排的死亡之舞。枪灵以惊人的速度在战场上移动，他的枪管下肢能发射推进器，让他像炮弹一样弹射起步。僵狙则占据制高点，用精准的射击为他清除威胁。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共享同一个大脑。
"左边三个猎手！"枪灵大喊，同时右臂变成旋转机枪扫射。
僵狙的子弹几乎同时射出，解决了他视线死角的敌人。
"主宰在试图重组尸潮！"她回喊，"我们能接近它吗？"
枪灵一个滑铲来到她身边，突然将她拦腰抱起。"抱紧了！"他的下肢炮管发出充能声，然后——轰！他们如火箭般冲向尸潮中央，在黑压压的感染者上方掠过。
主宰似乎感知到了威胁，发出一种刺耳的超声波。周围的感染者疯狂聚拢，试图保护它。
"现在！"僵狙在飞越主宰上空时扣动扳机。特制穿甲弹旋转着飞出，精准命中主宰那颗异常发达的头颅。黑血和脑浆爆开，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刹那间，整个尸潮陷入了混乱。没有主宰的指挥，感染者们变得茫然无序，开始互相攻击或漫无目的地游荡。
"我们做到了..."僵狙长舒一口气，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还被枪灵抱着。他的金属躯体冰冷坚硬，但胸膛却有着人类般的温度。
枪灵低头看她，眼中的机械光圈微微收缩。"只是暂时胜利。"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弱，"能量快要...耗尽了..."
他的身体开始发光，形态变得不稳定。僵狙惊恐地看着他逐渐缩小、变形，最终变回老伙计的原型——那把伤痕累累的狙击枪。
"不！"她将枪紧紧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变化，"回来！求你了..."
枪身仍然温热，但老伙计没有回应。僵狙第一次感到如此彻底的孤独，即使周围满是欢呼的人群。她跪在血肉模糊的战场上，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枪管上。
莫里森推着轮椅靠近，眼中闪烁着科学家的狂热和某种奇怪的愧疚。"别担心，他只是进入了休眠状态。"他轻声说，"能量耗尽是预料之中的。真正惊人的是他能维持人形这么久...这证明你们之间的联结比预计的更强。"
僵狙抬头，眼中的杀意让老人不自觉后退。"你对他做了什么？他到底是什么？"
莫里森深吸一口气："不是这里。跟我回实验室，我会告诉你一切...关于艾丽莎·陈，关于那把枪，还有我女儿莎拉的真相。"
凯恩走过来想接过老伙计："博士，安全协议要求我们立即隔离那个武器..."
僵狙的反应快如闪电。她一手抱着老伙计，另一只手掐住凯恩的喉咙将他提起，指甲变成危险的利爪。"碰他一下，我就撕开你的气管。"她低吼道。
令她惊讶的是，凯恩没有挣扎。他艰难地说："我...明白...保护...搭档..."
莫里森急忙打圆场："够了！艾丽莎，如果你想了解真相，就跟我来。时间不多了，主宰的死亡只会暂时延缓尸潮。更大的威胁正在接近。"
僵狙慢慢放下凯恩。她环顾四周——基地虽然守住了，但损失惨重；雷克斯和茉莉不知去向；而她怀中，唯一真正理解她的存在陷入了沉默。
"带路。"她对莫里森说，"但如果这是陷阱..."
"不用威胁，孩子。"莫里森疲惫地推动轮椅，"今天我已经看到了足够多的奇迹。"
他们穿过满目疮痍的基地，向中央圆顶建筑走去。僵狙注意到许多幸存者敬畏地看着她，有些人甚至伸出手想触碰她，仿佛她是某种神迹。
"他们为什么那样看我？"她低声问。
莫里森头也不回："因为你做到了不可能的事。你与生物金属融合体完成了完全同步，这是理论上的极限...除了..."
"除了什么？"
老人沉默了片刻："除了莎拉。我的女儿。她是第一个成功的案例。"
实验室深处，莫里森输入密码打开了一个隐藏的电梯。他们下降到基地最底层，来到一个被重重保护的房间。房间中央是一个圆柱形培养舱，里面漂浮着——
僵狙的呼吸停滞了。那是一个金发女孩，不超过十六岁，闭着眼睛仿佛沉睡。最令人震惊的是，她的下半身与某种机械装置融合在一起，形成与枪灵类似的半人半械结构。
"莎拉...我的女儿，也是第一个生物金属融合体。"莫里森的声音哽咽了，"她自愿参与早期实验，当时我们以为只是普通的神经接口测试...但事故发生了。"
僵狙走近培养舱，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既视感。那个女孩的脸...她在幻觉中见过。
"老伙计...枪灵...和她有什么关系？"
莫里森操作控制台，调出一组数据："事故发生时，莎拉正在与你——艾丽莎·陈进行神经同步测试。爆炸发生的瞬间，她的部分意识波被转移到了你的配枪中。"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们以为完全失去了她，直到你的枪开始表现出异常智能..."
僵狙的世界天旋地转。老伙计那些人性化的玩笑，他对她的保护，还有变成枪灵时看她的眼神...那不是程序，而是一个真实女孩的部分意识？
"那为什么叫我艾丽莎？枪灵...莎拉认识我吗？"
莫里森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画面中，短发女军人——艾丽莎·陈正与金发女孩坐在一起聊天，两人明显很亲密。艾丽莎甚至亲昵地揉了揉女孩的头发。
"莎拉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技术员和...朋友。"莫里森轻声说，"爆炸那天，你正在执行最后阶段的同步测试。我们后来在废墟中找到了你的身体，但大脑严重受损。进化计划本应终止，但军方坚持继续...他们将你改造成了Z-09，抹去了大部分记忆。"
僵狙的头痛欲裂。碎片开始拼合——她不仅是实验体，曾经还是这个项目的参与者？艾丽莎·陈与莎拉的关系，莎拉部分意识存在于老伙计中，莫里森既是创造者又是失去女儿的父亲...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艰难地开口，"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老伙计能变成枪灵？"
莫里森的眼神变得复杂："因为你们之间有特殊的联结。不仅是莎拉的意识碎片，还有...你体内尚未激活的'主宰协议'。今天你对抗那个主宰时，无意中触发了它。"
他调出一组基因图谱："你是唯一成功融合了主宰基因片段的觉醒者，艾丽莎。这就是为什么尸潮会追踪你，为什么你能抵抗主宰的控制...也为什么你能与生物金属融合体完成完全同步。"
僵狙低头看着怀中的老伙计，突然明白了那些梦境和幻觉的含义。她不仅是僵尸觉醒者，不仅是前军人艾丽莎·陈...她是某种更复杂的存在，而老伙计——莎拉的一部分——一直守护着她。
"如何唤醒他？"她轻声问。
莫里森正要回答，警报再次响起。凯恩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博士！新情况！卫星显示另一支尸潮正在形成，比之前更大！而且...上帝啊，它移动的方向是自由民兵团！"
僵狙的血液凝固了。林锐、雷克斯、茉莉...那些帮助过她的人现在有危险。
莫里森看出了她的决定："去吧。但记住，艾丽莎，你体内的主宰协议是一把双刃剑。它能让你控制尸潮，也能让你成为它们的女王。"
僵狙最后看了一眼培养舱中的莎拉，然后转身走向电梯。"我不需要控制任何人。"她说，"我只需要我的搭档回来。"
当电梯门关闭时，她似乎听到怀中老伙计发出一声微弱的嗡鸣，像是遥远梦境中的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