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情》第二章 天命情对
阿春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辆行驶的马车里。身下是柔软的锦缎垫子，身上盖着轻薄的丝被。她猛地坐起，后背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
"醒了？"清冷的女声从对面传来。云裳盘腿而坐，膝上横着那支白玉笛，"你睡了一天一夜。"
阿春警惕地环顾四周。马车内部宽敞得惊人，四壁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角落里一盏琉璃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阿铁四仰八叉地睡在另一侧，鼾声如雷。她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不必害怕。"云裳递来一杯温水，"如果我要害你们，就不会从铁甲地龙脚下救你们了。"
阿春接过水杯，没有喝。"为什么要救我们？什么是天命情对？"她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嘶哑。
云裳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直接切入重点，不错。"她放下玉笛，"情修之道，讲究情力相合。大多数人需要经年累月的磨合才能产生共鸣，但极少数人天生情力契合，称为'天命情对'。"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阿铁咕哝着翻了个身，差点滚下座位。云裳手指轻弹，一道银光托住了他。
"你们在没有任何训练的情况下，能自发形成情力护盾，这在情缘宗三百年历史上不超过十例。"云裳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激动，"尤其是你，小姑娘。你体内的情力纯净度，连许多内门弟子都望尘莫及。"
阿春握紧了水杯。母亲临终前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千万别让任何人发现你的情力天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放下杯子，"我只是个青楼丫头，什么情力不情力的..."
"那你为什么会《情力初引》中的'心莲守'？"云裳突然问道，"那是情缘宗内门秘传的基础防御技。"
阿春心跳漏了一拍。母亲留给她的那本小册子，扉页上确实写着"心莲守"三个字。
"我不知道什么心莲守。"她移开视线，"我要下车。"
云裳叹了口气："锦绣阁的打手在城里搜捕逃奴，铁甲地龙袭击后，城主下令彻查所有来历不明的伤者。"她顿了顿，"更何况，你真的甘心回去吗？"
阿春沉默了。马车里只剩下阿铁的鼾声和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
"到了情缘宗，至少你可以正大光明地修炼情力。"云裳的声音柔和下来，"不用再躲在柴房里偷偷练习。"
阿春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情鉴师的鼻子都很灵。"云裳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身上有柴火、血和馒头的气味，手掌有长期盘坐留下的茧，呼吸间带着《情力初引》修炼后的特殊韵律。"她微微一笑，"我十三岁就能通过气味判断一个人的修炼习惯了。"
阿春抱紧双膝，不再说话。云裳的话像一把钥匙，正在撬开她紧锁的心门。正大光明地修炼？这对一个从小躲躲藏藏的人来说，诱惑太大了。
"到了情缘宗，我能变得多强？"她小声问。
云裳眼睛一亮："如果你真是天命情对，前途不可限量。情缘宗历史上最著名的天命情对'琴剑双绝'，曾以一曲《凤求凰》平息两国战争。"
阿春望向熟睡的阿铁。这个莽撞的铁匠学徒，真的会是和她命运相连的人吗？
"那他呢？"她忍不住问。
云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的情力属性与你截然相反，却意外地互补。就像..."她思考了一下，"烈火与清泉。"
仿佛感应到她们的谈论，阿铁突然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坐了起来："这是哪儿？爹！爹呢？"
"你父亲同意你随我去情缘宗。"云裳说，"他让我转告你，灶台下的暗格里给你留了东西。"
阿铁一下子清醒了："真的？爹同意我当情修了？"他兴奋地转向阿春，"你听到了吗？我们要成为情修了！"
阿春别过脸去："我可没答应。"
阿铁愣住了，随即咧嘴一笑："但你也没反对啊。"
云裳看着两人的互动，若有所思。突然，她脸色一变，猛地掀开车帘："停车！"
马车戛然而止。阿铁一头撞在前座上，阿春则被云裳一把拉住才没飞出去。
"怎么了——"阿铁的话被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打断。一支漆黑的箭矢穿透车壁，擦着他的脸颊飞过，钉入另一侧木板，箭尾嗡嗡震颤。
"趴下！"云裳双手结印，一道银色光幕笼罩了整个车厢。紧接着，箭如雨下，大部分被光幕弹开，但仍有几支穿透进来。
阿春本能地翻滚到阿铁身边，两人肩膀相撞。一股奇异的暖流从接触点扩散开来，阿铁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掌开始泛红。
"他们是什么人？"阿铁大喊。
"猎情者。"云裳咬牙道，"专门捕杀或绑架有潜力的情修。"她快速结着复杂的手印，"你们俩，试着像昨天那样共鸣！"
阿春和阿铁面面相觑。
"怎么试？"阿铁问。
"情力流转，心意相通！"云裳话音刚落，马车顶部突然被整个掀开。一个黑衣人站在车辕上，手中长刀直劈而下。
云裳的玉笛迎上，金铁交鸣声中，她被震退数步。更多的黑衣人从树林中涌出。
阿铁一把抓住阿春的手："不管了，试试看！"
两人的手刚握在一起，那股暖流立刻增强。阿铁全身泛起暗红色光芒，阿春则被粉色光晕包围。但两股力量并未融合，反而像打架似的互相推挤。
"不是这样！"云裳一边抵挡攻击一边喊，"情力不是对抗，是交融！"
阿春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母亲册子上的话浮现在脑海：情之为物，如水润物，似风拂柳...
她放松身体，任由自己的情力自然流动。奇妙的事情发生了——粉色的光开始缠绕上阿铁的红光，像藤蔓攀附树干。两色光芒交织，形成一个红粉相间的光球，将两人包裹其中。
一支黑箭射来，撞在光球上，瞬间化为齑粉。
"成功了！"阿铁兴奋地大叫，差点松开手。光球立刻不稳定地闪烁起来。
"专注！"阿春喝道，用力握紧他的手。
黑衣人的攻势更加猛烈。云裳已经击倒了三人，但更多的敌人正在逼近。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突然从侧面突袭，一掌击中云裳肩膀。她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
"云裳姑娘！"阿铁想冲过去，却被阿春拉住。
"别松手！"阿春咬牙道，"我们过去帮她！"
两人笨拙地维持着光球，向云裳移动。每走一步，光球就晃动一下，仿佛随时会破裂。阿铁满头大汗，阿春则脸色苍白。
"情力...不够了..."阿春喘息道。
阿铁突然灵机一动："像打铁一样！爹说过，要刚柔并济！"他不再强行控制自己的情力，而是任由其奔涌，同时感受阿春那股柔和力量的引导。
光球骤然扩大，将云裳也笼罩其中。黑衣人的下一波攻击全部被反弹回去。
"好样的！"云裳擦去嘴角的血，"现在，想象把光球推出去！"
阿铁和阿春对视一眼，同时点头。他们双手前推，光球猛地膨胀，然后像泡沫般爆开。粉红色的冲击波呈环形扩散，所过之处，黑衣人纷纷倒地。
剩余的几个见势不妙，迅速撤退。最后一个离开前，回头冷冷地说了一句："不要重蹈覆辙。"
云裳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们是谁？那句话什么意思？"阿铁追问。
云裳摇摇头："先离开这里。"她吹了声口哨，拉车的两匹马不知从哪跑了回来，"天黑前赶到下一个驿站就安全了。"
重新上路后，阿铁兴奋得坐立不安："刚才那招太厉害了！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叫'铁春合击'怎么样？"
阿春翻了个白眼："难听死了。"
"那'春铁无双'？"
"闭嘴。"
云裳看着两人斗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她望向远方情缘宗的方向，轻声自语："希望这次不会像上次那样..."
阿铁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对了，爹给我的东西。"他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黑铁打造的挂坠，形状像一滴眼泪。
"这是什么？"阿春好奇地问。
阿铁摇头："不知道。爹只说...不到生死关头不要打开。"
云裳看到挂坠，瞳孔猛地收缩："这是...铁师傅怎么会有这个？"
阿铁和阿春同时看向她："你认识？"
云裳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摇头："收好它。到了情缘宗，不要轻易示人。"
阿春敏锐地注意到云裳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她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心中升起一丝不安。情缘宗，这个本该带来希望的地方，似乎隐藏着太多秘密。
马车继续向前，载着三人驶向未知的命运。阿铁已经开始幻想成为顶尖情修后的风光，而阿春则默默握紧了母亲留给她的那本小册子。
远处，夕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