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情》第四章 幻境森林

"情缘试炼？"阿铁挠着头，看着赵长老手中的羊皮卷，"那是什么？"

赵长老捋着胡须："情缘宗入门必修之课。所有弟子需在入门一月后进入幻境森林，寻找属于自己的'情缘花'。"他扫视着站成一排的尘缘班弟子，"成功者升入外门，失败者...继续挑水。"

阿春站在队伍末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母亲留下的那本小册子。这一个月来，她白天跟着尘缘班训练，晚上偷偷练习册子最后几页记载的秘术。那些招式与情缘宗教授的大不相同，更加凌厉，也更加...危险。

"两人一组，明日辰时在森林入口集合。"赵长老收起羊皮卷，"记住，幻境森林会映射你们内心最深的恐惧。克服它，方能找到情缘花。"

队伍解散后，阿铁兴冲冲地跑到阿春身边："我们一组吧！天命情对肯定能轻松过关！"

阿春皱眉。这一个月来，阿铁的进步确实惊人——他已经能完整施展《情力初引》前二十式，虽然控制力仍然糟糕。但和他搭档意味着要分享内心最深的恐惧...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我不需要搭档。"她转身要走。

阿铁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喂，赵长老说了必须两人一组！"

"松手！"阿春甩开他，声音比预想的还要尖锐。几个路过的弟子投来好奇的目光。

阿铁愣住了，手悬在半空："你...你怎么了？"

阿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说了，不需要搭档。我一个人能行。"

"规则就是规则。"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柳如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白玉箫在腰间泛着冷光，"阿春师妹若不愿与铁师弟一组，我可以安排其他内门弟子陪同。"

阿铁的脸瞬间涨红："不用！我们是天命情对，当然要一起！"

柳如风似笑非笑："是吗？可我听说某些人连最基本的'情丝绕'都配合不好。"

"谁说的！我们昨天明明——"

"我们一组。"阿春突然打断阿铁。她看到柳如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成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明智的选择。"柳如风微微颔首，"期待你们的表现。"他转身离去，白袍在风中轻扬。

阿铁挠挠头："你干嘛突然改主意？"

阿春盯着柳如风的背影："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件货物。"

"我就说那家伙不是好人！"阿铁挥舞着拳头，"下次他再那样看你，我就——"

"你就怎样？"阿春白了他一眼，"用你那个连裤子都能点着的情力？"

阿铁讪讪地放下手："那不一样...对了，你知道情缘花长什么样吗？"

阿春摇头。两人沉默地走向西院，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第二天清晨，二十多名新弟子聚集在幻境森林入口。森林被一层薄雾笼罩，树木高得看不见顶端，偶尔传来几声诡异的鸟鸣。

赵长老站在一块巨石上："记住，你们有六个时辰。找到情缘花并带回来，超时未归者算失败。"他顿了顿，"若遇危险，捏碎令牌可立即传送出来，但也意味着放弃。"

阿春摸了摸腰间的木制令牌。阿铁在一旁兴奋地蹦跳，活像只即将出门撒欢的大狗。

"现在，分组进入！"

随着赵长老一声令下，弟子们两人一组步入森林。轮到阿春和阿铁时，赵长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天命情对...别让我失望。"

踏入森林的瞬间，阿春感到一阵眩晕。周围的景物似乎扭曲了一下，又恢复正常。她回头看去，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不见。

"跟紧我。"她低声说，小心地观察着四周。这里的植物与她见过的都不同——叶片上带着荧光纹路，树干呈现出不自然的螺旋状。

阿铁好奇地摸向一朵发蓝光的花，被阿春一巴掌拍开："别乱碰！可能是毒花！"

"你怎么知道？"

"我在锦绣阁的后院见过类似的。"阿春蹲下身，指着一株矮草，"这种草会释放致幻花粉，碰到皮肤就会起疹子。"她又指了指头顶缠绕的藤蔓，"那些藤蔓会捕捉小型动物，看，上面还有骨头。"

阿铁瞪大眼睛："你懂的真多！"

阿春别过脸："只是...观察得多而已。"在锦绣阁的日子，后院的花草是她唯一的慰藉。

两人谨慎地前进。阿春凭借对植物的了解避开危险，阿铁则负责用蛮力劈开无法绕过的障碍。奇怪的是，他们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几乎不需要言语交流。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中央有一棵参天大树，树干上布满人脸状的纹路。

"那是什么？"阿铁小声问。

阿春摇头，心中却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那些"人脸"似乎在...蠕动？

突然，树干上的一张"脸"睁开了眼睛。

"跑！"阿春拽着阿铁就往回跑。身后传来树木断裂的巨响，无数藤蔓如活蛇般追来。

阿铁回头看了一眼，吓得魂飞魄散："它追上来了！"

藤蔓速度极快，转眼就缠住了阿铁的脚踝。他重重摔在地上，情急之下掌心冒出红光，却因为惊慌而无法凝聚。

"笨蛋！别用火！"阿春喝道，"用'情丝绕'！"

阿铁一愣，随即会意。他强迫自己冷静，按照平日练习的方法运转情力。红色光丝从指尖射出，缠绕上袭来的藤蔓。与此同时，阿春的粉色情力也加入进来。两股力量交织，竟将藤蔓暂时定住。

"走！"阿春拉起阿铁继续狂奔，直到彻底甩开那些可怕的植物。

两人靠在一棵树下大口喘气。阿铁的衣服被刮破了好几处，阿春的手臂也有一道血痕。

"谢谢。"阿铁挠挠头，"要不是你..."

阿春没说话，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取出些绿色药膏抹在阿铁的伤口上。

"嘶——凉凉的！"

"闭嘴。这是止血的。"阿春动作粗鲁，力道却意外地轻柔。

阿铁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傻笑起来："你其实没那么讨厌我，对吧？"

阿春手上一用力，阿铁顿时龇牙咧嘴。

"我只是不想被拖累。"她收起药膏，"继续找情缘花吧。"

又走了一个时辰，森林越来越暗，雾气也越来越浓。阿春突然停下脚步："不对劲...我们好像在绕圈子。"

她指着树干上的一道刻痕："这是我半小时前留下的。"

阿铁皱眉："鬼打墙？"

"可能是幻境的一部分。"阿春环顾四周，"赵长老说这里会映射内心恐惧..."

话音未落，周围的景象突然扭曲。阿春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熟悉的院落里——锦绣阁的后院。

"这是..."她浑身发抖，认出了这个改变她一生命运的地方。

夜色如墨，细雨绵绵。年幼的阿春躲在柴堆后，透过缝隙看着院中的一幕——母亲被三个黑衣人围住，剑光闪过，鲜血溅在白色的山茶花上...

"不要...不要再看了..."阿春捂住耳朵，但那凄厉的呼喊依然钻入脑海。

"阿春，快跑！别回头！"母亲最后的嘱托在耳边回响。

幻象突然变换。她看到自己被金妈妈鞭打，被客人羞辱，在柴房里偷偷哭泣...所有最痛苦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不...停下..."阿春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

与此同时，阿铁也陷入了自己的幻境。

他站在铁匠铺里，父亲铁师傅背对着他，正在打造一把剑。

"爹？"阿铁试探地叫道。

铁师傅转过身，眼神冰冷陌生："你是谁？"

"我是阿铁啊！您儿子！"

"儿子？"铁师傅冷笑，"我哪来的儿子？你不过是我捡来的弃婴，看你力气大才留下干活。"

阿铁如遭雷击："不...不是的..."

"你以为自己真有情修天赋？"幻象中的铁师傅讥讽道，"那不过是借来的力量。你什么都不是，永远都是个没用的废物！"

阿铁双拳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最深的恐惧被赤裸裸地揭露——害怕自己真的毫无价值，害怕辜负父亲的期望，害怕永远只是个莽撞的打铁匠...

"阿铁..."一个微弱的声音穿透幻境。

阿铁猛地抬头："阿春？"

"阿铁...帮帮我..."声音断断续续，充满痛苦。

阿铁突然清醒过来。这不是真的！爹虽然严厉，但从未否认过他！他怒吼一声，红色情力如火山般爆发，暂时冲破了幻境束缚。

眼前的景象让他心碎——阿春蜷缩在地上，泪流满面，被粉色和黑色的雾气紧紧缠绕。

"阿春！"他冲过去，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阿铁疯狂地捶打着屏障："醒醒！那是幻象！不是真的！"

阿春似乎听不见。她的表情越来越痛苦，情力也开始紊乱，皮肤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

情急之下，阿铁想起赵长老的话——情力共鸣可以突破大多数幻境。但要做到这点，必须两人情力同频...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贴在屏障上，全力释放情力。红色光芒如血液般流淌，试图穿透屏障连接阿春的粉色情力。但两者之间始终隔着一层薄膜，无法真正交融。

"该死！"阿铁额头青筋暴起，"阿春，抓住我的手！"

幻境中的阿春似乎听到了什么。她微微抬头，茫然四顾。

"这边！"阿铁将手伸得更前，"相信我！"

阿春的视线慢慢聚焦。透过泪眼，她看到一只熟悉的手——粗糙、布满老茧，却坚定地伸向她。那是阿铁的手。

锦绣阁的幻象开始崩塌。阿春颤抖着伸出手，指尖穿过屏障，轻轻碰触阿铁的掌心。

刹那间，红粉两色情力如两条溪流交汇，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幻象如玻璃般碎裂，森林的真实景象重新显现。

阿春大口喘息，仿佛刚从水下浮出。她的手仍然紧紧握着阿铁的，两人的情力在体内循环流转，形成完美的回路。

"你...你看到了什么？"阿铁轻声问。

阿春松开手，擦了擦眼泪："没什么。只是...一些过去的影子。"她站起身，强作镇定，"我们耽误太久了，继续找情缘花吧。"

阿铁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点头。两人沉默地继续前行，但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他们之间的隔阂似乎变薄了些。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阿春突然停下："听！"

远处传来潺潺水声。两人循声而去，发现一条小溪，溪边长满了奇异的花朵——七彩花瓣，花心处有一颗发光的珠子。

"情缘花！"阿铁兴奋地冲过去。

"等等！"阿春喊道，但已经晚了。

阿铁刚接近花朵，地面突然塌陷。他脚下一空，掉进了一个深坑。

"阿铁！"阿春扑到坑边。坑底布满尖刺，阿铁情急之下用情力减缓了下落速度，才没被刺穿，但右腿还是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我没事！"阿铁咬牙道，"就是...爬不上去了。"

阿春环顾四周，发现坑边有几根藤蔓。她试着用情力操控它们垂下去，但藤蔓刚碰到阿铁，就突然收缩，将他缠得更紧。

"啊！它在勒我！"

阿春急中生智，从怀中掏出药包，将一些粉末撒在藤蔓上。藤蔓立刻松开了些。

"这是？"

"安神散的原料，能麻痹植物神经。"阿春迅速编织藤蔓成绳，"抓住，我拉你上来！"

阿铁抓住藤蔓，阿春用尽全力往上拉。就在阿铁即将脱险时，藤蔓突然再次收紧，眼看就要断裂。

千钧一发之际，阿铁体内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他全身笼罩在炽热的红光中，竟硬生生将藤蔓扯断，借力跃出深坑。

两人滚作一团，气喘吁吁。阿铁身上的红光渐渐消退，脸色苍白如纸。

"你...刚才那是..."阿春惊讶地看着他。

阿铁茫然地摇头："不知道...突然就有力气了..."

阿春皱眉，但没有追问。她迅速检查阿铁的伤势，撕下衣袖为他包扎。

"情缘花..."阿铁虚弱地指着溪边，"我们得摘到它..."

阿春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近溪边。这次没有陷阱。她仔细观察花朵，发现每株花的花心珠子颜色都不同。

"赵长老没说要哪种颜色..."她犹豫着伸出手。

就在这时，两株并蒂而生的花引起了她的注意——一株粉如朝霞，一株红如烈火，花心处的珠子一银一金，交相辉映。

阿春心中一动，轻轻摘下这对花。花离枝的瞬间，整片花田突然枯萎，化作尘埃消散在风中。

"时间到了。"一个声音从空中传来。赵长老的身影出现在溪边，"恭喜你们找到了真正的'天命情花'。"

阿春护在阿铁身前："他受伤了，需要治疗。"

赵长老点头，一挥袖，三人的身影从森林中消失。

再睁眼时，他们已经回到了情缘宗广场。其他弟子三三两两地站在场中，有的兴高采烈，有的垂头丧气。看到阿春和阿铁出现，尤其是他们手中的并蒂情缘花，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叹。

"尘缘班铁阿铁、无名阿春，成功通过试炼，升入外门！"赵长老高声宣布。

阿铁虚弱地举起拳头："太好了！不用再挑水了！"

阿春扶着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注意到柳如风站在远处，脸色阴沉得可怕。

"走吧，"她轻声说，"去疗伤。"

阿铁点点头，突然握住阿春的手："谢谢你...在森林里..."

阿春没有甩开他的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两人慢慢走向医馆，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