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情》第五章 蓝衣弟子

阿春站在铜镜前，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新发的蓝色弟子服。比起尘缘班的灰布粗衣，这身衣服柔软许多，袖口和领口还绣着银线云纹。腰间挂着的也不再是木牌，而是一块青玉令牌。

"阿春！你看！"阿铁的大嗓门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砰"的一声——他又忘记新房间有门槛了。

阿铁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身上的蓝衣已经皱巴巴的，还沾着些草屑，显然是一路兴奋地跑来的。他手里举着一把铁剑："外门弟子可以领武器了！我挑了把最重的！"

阿春皱眉："情修用剑做什么？"

"呃..."阿铁挠头，"打架？"

"是'御器术'。"云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今天穿了一身淡紫色长裙，比初见时更加明艳，"外门弟子开始学习用情力操控武器。"她看了眼阿铁手中的铁剑，"不过一般建议从轻便的匕首或飞针开始。"

阿铁讪讪地把剑放下："我觉得重点比较有气势..."

云裳轻笑，转向阿春："我带你们熟悉外门区域。赵长老特意嘱咐，要重点讲解修炼场和藏书阁。"

走出宿舍，眼前的景象与尘缘班所在的西院天差地别。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流水点缀其间，远处甚至能看到几座悬浮在半空的平台，有白衣弟子在上面演练功法。

"那是内门区域。"云裳顺着他们的目光解释，"等你们筑基成功，通过考核，就能进入内门学习更高深的情术。"

阿春注意到云裳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现在先去传功堂领取本月修炼物资。"云裳领着他们穿过一片竹林，"外门弟子每月可领三颗聚气丹和十两银子。"

传功堂前已经排了长队。看到阿春和阿铁，队伍中顿时响起窃窃私语。

"看，就是他们..."

"天命情对？我看是走了狗屎运..."

"听说柳师兄很不高兴..."

阿铁挺起胸膛，故意大声说："阿春，待会领了银子，我们去山下吃顿好的吧？听说醉仙楼的烤鸭——"

"闭嘴。"阿春低喝，"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有多少钱吗？"

阿铁缩了缩脖子，但嘴角还挂着笑。

领完物资后，云裳带他们来到藏书阁。这是一座三层木楼，门口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打盹。

"守阁长老，"云裳小声说，"别吵醒他，否则会被罚抄书。"

藏书阁内光线昏暗，书架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面摆满了竹简、帛书和线装书。阿春深吸一口气，墨香混合着陈旧纸张的气味让她想起母亲教她认字的日子。

"一楼是基础功法，二楼是进阶心法，三楼..."云裳顿了顿，"暂时不对你们开放。"

阿春敏锐地注意到她话中的犹豫："三楼是什么？"

"宗门秘史和禁术。"云裳转移话题，"你们现在应该重点学习《情力初引》的后续——《情丝百变》。"

她带他们来到一个书架前，取下一本蓝色封面的书册："这是抄本，原本在二楼。记住，藏书阁的书不能带出，只能在阁内阅读。"

阿铁愁眉苦脸："这么多字..."

"你可以看图。"阿春翻开书页，指着上面的插图，"这些是情力运转的路线。"

云裳赞许地点头："阿春说得对。阿铁，你的情力感知很强，可以多关注图示部分。"她看了看窗外，"我还有事，你们自己熟悉环境。记住，酉时前要回到宿舍，外门有宵禁。"

云裳离开后，阿铁立刻瘫坐在椅子上："累死了...这么多规矩..."

阿春没理他，专心翻阅《情丝百变》。这本书比赵长老给他们的基础功法深奥许多，但与她母亲留下的那本册子有诸多相似之处。奇怪的是，每当她看到关键处，总会出现几页缺失或被墨水涂黑。

"有人故意破坏了这些内容..."她喃喃自语。

"什么？"阿铁凑过来，脑袋几乎贴着她的肩膀。

阿春下意识地躲开，但没像以前那样直接推开他："这本书有缺页。你看，这里应该接着讲情力共鸣的应用，但下一页就被撕掉了。"

阿铁皱眉："谁会干这种事？"

"不知道。"阿春合上书，"我们去看看其他资料。"

她在书架间穿行，寻找任何关于"天命情对"的记载。终于，在一本落满灰尘的《情缘宗轶事录》中，她找到了一段简短的描述：

"天命情对，百年一现。情力相生，威力倍增。然福兮祸所伏，历代情对多不得善终..."

后面的内容被墨水彻底覆盖，无法辨认。

阿春的心沉了下去。母亲的小册子、被破坏的典籍、柳如风的敌意...这一切似乎都指向某个被刻意隐藏的秘密。

"阿春！快来看这个！"阿铁在另一个书架后喊道。

阿春走过去，发现阿铁正对着一幅画像发呆。画中是两位年轻修士，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男子高大魁梧，女子娇小玲珑，两人指尖相触，红粉两色情力交织成绚丽的图案。

画像下方的铭牌写着："第七代宗主萧战与其道侣慕容雪，创'天命合击术'。"

"他们也是天命情对！"阿铁兴奋地说，"你看，和我们一样！"

阿春仔细观察画像，注意到两人手腕上各戴着一个镯子，样式与他们脖子上的挂坠极为相似。

"我们的挂坠..."她下意识摸向领口。

"阿春师妹对宗门历史感兴趣？"一个温润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阿春浑身一僵，转身看到柳如风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他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袍，腰间玉箫泛着冷光，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阿铁立刻挡在阿春前面："你来干什么？"

柳如风不以为忤："我负责整理藏书阁典籍，自然常来。"他看向阿春手中的《情缘宗轶事录》，"师妹若对历史感兴趣，我可以推荐几本更好的。"

"不必。"阿春把书放回书架，"我们该走了。"

柳如风微微侧身，挡住去路："别急着走。下月就是宗门大比，作为新晋外门弟子，你们需要一位指导师兄。"他唇角微扬，"我很乐意担任这个角色。"

阿铁嗤笑："谁要你指导！"

"阿铁。"阿春拉了拉他的袖子，对柳如风说，"多谢师兄好意，但我们已经有了练习计划。"

柳如风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但很快恢复如常："随你们。不过..."他压低声音，"天命情对并非你们想象的那么美好。历史上每一对都...结局悲惨。师妹冰雪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说完，他转身离去，白袍在昏暗的光线中格外刺眼。

"装神弄鬼！"阿铁冲着柳如风的背影挥了挥拳头，"阿春，别听他胡说！"

阿春没说话，但柳如风的警告与书中那段残缺的文字在她心中产生了不祥的共鸣。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投入了紧张的训练。外门的课程比尘缘班繁重许多，除了情力修炼，还要学习丹药、符箓、阵法等基础知识。阿春在理论课上表现出色，阿铁则在实战演练中崭露头角。

但他们的进步引来了更多嫉妒。食堂里，经常有人"不小心"撞翻阿铁的餐盘；修炼场上，阿春的坐垫会莫名其妙地湿透；更糟的是，每次他们尝试情力共鸣练习，总会有内门弟子"恰好"路过，用各种方式干扰。

"又是柳如风搞的鬼！"一天傍晚，阿铁愤愤地踢着石子。他们又一次被干扰导致练习失败。

阿春坐在溪边石头上，轻轻揉着太阳穴。频繁的情力反噬让她头疼不已："我们需要换个地方练习。"

"去哪？整个情缘宗都是他们的地盘！"

阿春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什么："幻境森林。"

"什么？那里不是只有试炼时才开放吗？"

"官方入口是关闭的。"阿春压低声音，"但我发现了一条小路。从药圃后面的围墙翻过去，穿过一片竹林就能到达森林边缘。"

阿铁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采药时。"阿春站起身，"今晚子时，药圃见。"

子夜时分，阿春悄无声息地溜出宿舍。月光如水，给药草镀上一层银辉。她刚走到围墙下，就听到一阵窸窣声。

"是我！"阿铁从阴影里钻出来，差点撞翻一株灵芝。

"小声点！"阿春瞪了他一眼，指向围墙一处缺口，"从那里翻过去。"

两人顺利潜入森林边缘。这里没有试炼时的浓雾，月光清晰地照亮一小片空地。

"开始吧。"阿春站定，伸出双手。

阿铁与她掌心相对，两人同时运转情力。这一次，没有干扰，没有嘲笑，只有夜风轻拂和彼此的呼吸声。

粉色与红色的情力缓缓交融，在两人之间形成一个光球。随着呼吸同步，光球越来越亮，最后竟化作无数细丝，将两人包裹其中。

"成功了！"阿铁小声欢呼。

阿春也忍不住微笑。这是他们第一次完美实现情力共鸣。她能清晰感受到阿铁的情力在自己体内流转，温暖而有力，像熔炉中的火焰；而她的情力则如清泉，抚平阿铁情力中的躁动。

突然，阿铁的表情变得痛苦："阿春...有点不对劲..."

光球剧烈波动，两人的情力开始不受控制地互相冲击。阿春感到一阵剧痛，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她的经脉。

"分开！"她咬牙道。

但两人的手像是粘在了一起，无法分开。情力乱流越来越强，空地上的草木开始枯萎，石头表面出现裂纹。

就在危急关头，阿春想起母亲册子上的一段话："情力相冲时，勿强行分离，顺其自然，引其相融..."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抵抗阿铁的情力，而是引导两股力量沿着特定路线循环。奇妙的是，乱流渐渐平息，红粉两色情力不再互相排斥，而是交织成一种全新的金色能量。

"这是..."阿铁惊讶地看着手中的金光。

金色能量温和而强大，既不像阿铁的狂暴，也不似阿春的柔韧，而是兼具两者优点的完美平衡。

阿春轻轻挥动手臂，金光随之流动，在空中留下一道优美的轨迹："天命合击术..."

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从那天起，他们每晚都秘密前往森林边缘练习。金色能量的掌控越来越熟练，阿春甚至能将其凝聚成细针，精准刺穿十步外的树叶；阿铁则可以将金光覆盖在拳头上，一击打断碗口粗的树干。

宗门大比前一天，赵长老召集所有外门弟子。

"大比分三项：理论、单人实战和双人配合。"他环视众人，"表现优异者将获得进入'灵泉秘境'修炼三天的机会。"

弟子们一阵骚动。阿春听云裳提过，灵泉秘境是情缘宗的宝地，在其中修炼一日抵得上外界十日。

"此外，"赵长老补充，"今年大比新增一条规则：允许跨级挑战。外门弟子可以挑战内门弟子，若胜出，直接获得内门资格。"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阿铁兴奋地捅了捅阿春："我们挑战柳如风吧！"

"别冲动。"阿春低声道，"先观察情况。"

大比当天，整个情缘宗张灯结彩。广场上搭起了三个擂台，周围坐满了观战的弟子和长老。宗主坐在主看台上，一袭紫金长袍，面容隐在纱帘后，看不清表情。

理论比试中，阿春轻松答出所有问题，甚至纠正了考官的一处错误；阿铁则勉强及格，但在一道关于情力应急处理的题目上给出了令人惊艳的实用答案——用打铁的经验比喻情力控制，让几位长老频频点头。

单人实战环节，阿铁一路过关斩将。他的招式毫无章法，但情力浑厚，加上打铁练就的强健体魄，竟连续击败五名对手。最后一场，他对上了一名蓝衣弟子——正是当初在食堂嘲笑阿春的那个。

"青楼丫头的小情人？"对方讥笑道，"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阿铁眼中怒火一闪，但想起阿春的叮嘱，强迫自己冷静。他摆出一个奇怪的起手式，情力内敛，看似毫无威胁。

对手不屑地嗤笑，挥剑刺来。就在剑尖即将触及阿铁胸口时，他猛地侧身，右手如铁钳般抓住对方手腕，左手成拳，红色情力爆发——

"砰！"

蓝衣弟子直接飞出了擂台，重重摔在人群中。

场边一片哗然。赵长老捋须微笑："以拙破巧，不错。"

阿春的单人比试更加轻松。她身法灵动，情力控制精准到令人发指，每次都能用最小的消耗击败对手。最后一场，她甚至没有移动半步，仅用情力丝线就缠住了对手的武器，轻轻一拽便让对方失去平衡。

"控制力近乎完美。"一位长老赞叹道，"可惜情力总量不足。"

双人配合是最后一项，也是重头戏。阿春和阿铁作为唯一的天命情对，自然成为焦点。

他们的前几场比试毫无悬念。即使刻意隐藏了金色能量，仅用普通情力配合，也轻松击败了所有外门对手。

"下一组，"裁判高声宣布，"铁阿铁、无名阿春，对战内门弟子柳如风、李青儿！"

场边一片哗然。阿春眯起眼睛——名单上原本不是这个对阵。

柳如风翩然跃上擂台，身边跟着一位娇小的白衣少女。他微笑着拱手："两位师弟师妹，请多指教。"

阿铁低声道："他作弊！"

"冷静。"阿春捏了捏他的手腕，"按计划来。"

比试开始，柳如风没有急于进攻，而是与李青儿背靠背站立，玉箫横在胸前。李青儿则双手结印，脚下浮现出一个复杂的阵法。

"音阵双修！"有弟子惊呼，"柳师兄和李师姐的绝技！"

阿春迅速分析局势："阿铁，破阵眼；我牵制柳如风。"

阿铁点头，猛地冲向李青儿。柳如风冷笑一声，玉箫一挥，三道风刃呼啸而出，直取阿铁后心。

"你的对手是我。"阿春手指轻弹，粉色情力化作丝网，拦截风刃。

柳如风有些讶异："师妹进步神速啊。"他不再留手，玉箫舞出一片残影，无数风刃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阿春身形飘忽，如柳絮随风，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攻击。但柳如风的修为毕竟高她太多，一道风刃擦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另一边，阿铁已经逼近李青儿。少女的阵法刚刚完成一半，见状急忙变招，从袖中射出数十枚银针。

阿铁不闪不避，红色情力覆盖全身，银针碰到他的皮肤纷纷弹开。他大喝一声，一拳砸向地面——

"轰！"

擂台剧烈震动，李青儿的阵法符文被硬生生震散。她踉跄后退，脸色苍白。

"青儿！"柳如风脸色一变，箫声陡然转急。空中凝聚出数十把风剑，同时射向阿铁和阿春。

阿春情急之下喊道："阿铁，合击！"

两人同时跃向对方，掌心相触。金色能量瞬间爆发，形成一个光罩挡下所有风剑。光罩随即变形，化作一条金色巨龙，朝柳如风扑去。

柳如风仓促抵挡，玉箫与金龙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他被冲击力推得连退十几步，差点跌下擂台。

全场寂静。

"那是...天命合击术？"赵长老猛地站起，"失传三百年的绝学！"

宗主的身影也在纱帘后微微前倾。

柳如风稳住身形，脸色阴晴不定。突然，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玉箫再次举起——这次对准的是背对他的阿铁。

"小心！"阿春想都没想，闪身挡在阿铁前面。

一道几乎透明的风刃从箫中射出，直取阿春心口。千钧一发之际，阿铁猛地转身，将阿春护在怀中，同时金色能量全力爆发。

"噗！"

风刃穿透金光，在阿春肩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她闷哼一声，软倒在阿铁怀里。

"阿春！"阿铁怒吼，眼中泛起血色。金色能量突然变得狂暴，如烈焰般席卷整个擂台。

柳如风脸色大变，急忙拉起李青儿跳下擂台认输。

裁判高声宣布："胜者，铁阿铁、无名阿春！"

但阿铁已经顾不上这些。他抱起昏迷的阿春，冲向场边的医馆。

"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他声音发抖，手臂却稳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