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深海囚徒

渔船在夜色中摇晃，像一片不安的树叶。缪木清站在船舷边，咸腥的海风拍打着他的脸。三天了，自从被海月救上船后，他们一直被"保护"在这艘看似普通实则武装到牙齿的渔船上。

甲板传来脚步声。林雨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杯热茶。她的手臂上还缠着绷带——那是取出归墟控制器的伤口。

"小柯烧退了。"她轻声说，"海月给的抗生素起了作用。"

缪木清接过茶杯，手指不经意碰到林雨的。一瞬间，电流般的记忆闪过——同样的海上夜晚，不同的船，年轻的林雨把热咖啡塞到他手里，笑着说"别冻僵了，清道夫"...

"怎么了？"林雨注意到他的恍惚。

"想起一些...碎片。"他揉着太阳穴，"我们以前是不是一起执行过海上任务？"

林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巴伦支海，两年前。护送一艘科考船。"她停顿片刻，"那是我们...第一次..."

她没有说完，但缪木清感到心脏奇怪地抽紧。更多的画面浮现：狭窄的船舱，急促的呼吸，林雨散开的黑发...

一声刺耳的电子音打断了回忆。渔船上的警报突然响起，红色警示灯开始旋转。

"水下有东西！"瞭望台上的人大喊。

海月从驾驶舱冲出来，手里拿着夜视望远镜："声呐显示三个不明物体，速度很快！不是鱼群！"

缪木清的僵尸化感官立刻警觉起来。即使能力被部分抑制，他仍能听到水下异常的推进器声音——太规律了，不可能是海洋生物。

"蛙人部队。"他低声道，"归墟找到我们了。"

仿佛印证他的判断，第一枚水下爆破弹在船侧炸开。渔船剧烈摇晃，甲板上的人纷纷抓住固定物。林雨失去平衡撞进缪木清怀里，他本能地护住她。

"所有人就位！"海月拔出配枪，"启动防御协议！"

渔船的外壳突然展开几块金属板，露出隐藏的水下声波炮。又是一阵剧烈震动，这次伴随着水下的惨叫——声波武器击中了至少一名袭击者。

但危险远未结束。缪木清看到远处海面出现三艘快艇的轮廓，正高速逼近。

"海月！"他指向那个方向，"不止水下！"

海月咒骂一声，按下通讯器："启动'铁幕'！全员战斗准备！"

渔船两侧升起自动机枪塔，但快艇已经进入射击范围。第一轮子弹扫过甲板，打碎了一排储油罐。燃油泄漏，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带小柯去下层！"缪木清对林雨喊道，同时抄起甲板上一把鱼叉枪。奇怪的是，武器在他手中感觉异常熟悉，仿佛他生来就是使用它的专家。

林雨犹豫了一瞬："你的能力还没完全恢复！"

"快去！"他推了她一把，"我断后！"

快艇已经靠得很近，缪木清能看到每艘艇上四名全副武装的特工。他深吸一口气，举起鱼叉枪——僵尸化的视力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清晰捕捉目标。

第一发射出，精准贯穿领头快艇驾驶员的喉咙。失去控制的快艇猛地转向，撞上同伴，两艘艇同时倾覆。

海月吹了声口哨："枪法不错啊，G-7。"

"叫我缪木清。"他冷冷回应，同时瞄准第三艘快艇的引擎。第二发鱼叉命中目标，快艇在爆炸中化为火球。

但胜利是短暂的。渔船突然剧烈倾斜——水下袭击者成功破坏了右舷推进器。警报声变得更加刺耳。

"右舱进水！"船员大喊，"我们正在下沉！"

海月脸色铁青："所有人转移到救生艇！带上我们的'客人'！"

混乱中，缪木清冲向客舱寻找林雨和小柯。走廊已经进水，他踹开变形的舱门，看到林雨正艰难地拖着昏迷的小柯前进。

"我来！"他一把抱起小柯，"跟着我！"

三人跌跌撞撞地向救生艇甲板移动，但一个意外的景象让缪木清猛地刹住脚步——走廊尽头一扇半开的金属门后，隐约可见实验室的装置。

那不是普通的渔船实验室。墙上挂满了古代瘟疫的图表和某种病毒的3D模型，工作台上摆着熟悉的设备——归墟用来研究僵尸化技术的仪器。

"这是...什么？"林雨也看到了，声音充满震惊。

没有时间细看，船体又一次剧烈倾斜。他们不得不放弃探查，继续逃命。当三人终于到达救生艇甲板时，海月已经在那里等候，脸色异常阴沉。

"上艇！"她命令道，眼神在缪木清和实验室方向之间游移，"快！"

救生艇降下海面时，渔船已经开始下沉。令人不安的是，没有其他船员跟随他们撤离——只有海月一人。

"其他人呢？"林雨警觉地问。

海月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操纵救生艇远离沉船。缪木清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个奇怪的纹身——不是青龙会的标志，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符号：三条波浪线贯穿一个倒置的三角形。

"你不是青龙会的。"他突然说，"那个纹身...我见过。在归墟的档案里。"

海月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出人意料地笑了："敏锐的观察，G-7。不，我从来不属于青龙会。"

林雨立刻拔出手枪："你是谁？"

"玄冥会，创始成员。"海月平静地说，救生艇仍在高速行驶，"比归墟更古老的组织，致力于研究'玄冥病毒'——你们口中的僵尸化技术。"

缪木清的大脑飞速运转。玄冥会、归墟、青龙会...这场博弈的玩家比他想象的更多。

"为什么救我们？"他质问。

海月终于减速，救生艇在漆黑的海面上漂浮。月光下，她的表情既狂热又冷静："因为你是特别的，缪木清。不只是G系列产品，而是...更古老的存在。"

她伸手想触碰他的脸，被林雨的枪口拦住。

"解释清楚。"林雨厉声道，"否则下一枪打穿的会是你的脑袋。"

海月叹了口气："归墟以为他们创造了僵尸化技术，实际上只是重新发现了古代病毒。而缪木清...他体内融合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病毒株，可以追溯到明朝的瘟疫记录。"

缪木清感到一阵眩晕。明朝？那比他以为的实验时间要早得多...

"不可能。"林雨反驳，"我亲眼看到父亲把他改造成G-7。"

"改造？是的。"海月冷笑，"但你以为陈博士为什么选择他？因为缪木清体内早已存在病毒休眠体！你父亲只是...唤醒了它。"

救生艇突然震动了一下。远处传来引擎声——不是快艇，而是更大的船只。探照灯扫过海面，暂时照亮了三人的脸。

海月脸色骤变："归墟的主力舰...他们找到我们了。"

林雨紧握枪支的手微微发抖："所以这一切都是谎言？渔船、救援、青龙会残部？"

"不全是。"海月突然从座椅下抽出一个金属箱，"这里有真相。缪木清的完整档案，从他加入青龙会前开始。"她直视缪木清的眼睛，"包括你是谁，以及为什么你对病毒的反应如此...独特。"

探照灯越来越近，引擎声震耳欲聋。海月迅速输入密码打开箱子，取出一支注射器和一个小型硬盘。

"选择吧，缪木清。"她递出注射器，"这里有能暂时抑制你体内纳米机器人的药剂，让你恢复全部能力。或者..."她指向硬盘，"真相。但我只能给你一样——箱子有自毁装置。"

林雨怒不可遏："你设好了圈套！"

"不，"海月摇头，"我只是知道归墟会追来。现在，选择吧，缪木清。力量，还是记忆？"

引擎声近在咫尺，探照灯刺得人睁不开眼。缪木清看着海月手中的两样东西，心跳如雷。

他是谁？G-7？缪木清？还是更古老、更陌生的存在？

救生艇被浪头抛起，远处传来扩音器的声音："放下武器！你们被包围了！"

抉择时刻到了。

第十四章 病毒记忆

缪木清的手悬在半空，在海月提供的两样东西之间徘徊。注射器里的药剂能让他恢复能力，但代价是继续活在迷雾中；硬盘里有他的过去，但面对归墟的追兵，没有力量如何保护林雨和小柯？

探照灯的光束刺痛他的眼睛，扩音器的声音再次响起："最后警告！放下武器！"

"快决定！"海月催促道，"他们马上要放蛙人了！"

林雨的枪口仍指着海月，但眼神不断瞟向缪木清，充满无声的恳求。小柯在救生艇底部呻吟了一声，仍未完全清醒。

缪木清突然伸手，同时抓过注射器和硬盘。

"你——"海月刚要抗议，缪木清已经将注射器扎进自己脖颈，同时把硬盘塞给林雨。

"相信我。"他对林雨低语，然后转向海月，"现在，让我们看看你的'玄冥会'有没有备用计划。"

药剂像烈火般在血管中蔓延。缪木清感到被抑制的能力如潮水般回归，而且更强——他的感官扩展到前所未有的敏锐度，能听到百米外敌舰上士兵的呼吸声，甚至感知到水下蛙人的心跳。

海月露出神秘的微笑："当然有。"她从衣领中取出一个小型装置按下。

几秒钟后，海面突然沸腾起来。三艘黑色潜艇如同巨鲸般浮出水面，包围了归墟的舰船。这些潜艇造型怪异，外壳上绘有与海月手腕相同的倒三角纹章。

"玄冥会的'幽灵舰队'。"海月骄傲地宣布，"归墟以为他们在猎捕我们？实际上，是我们引他们出来。"

战斗一触即发。潜艇发射出某种脉冲武器，归墟舰船上的电子设备瞬间瘫痪。缪木清看到甲板上的士兵慌乱奔走，像无头苍蝇。

"现在，"海月伸手要拿回硬盘，"履行你的承诺。"

缪木清挡在林雨前面："先让我们安全离开。"

"不行。"海月摇头，"你们三个——尤其是你和林雨——对计划太重要了。但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和...一定程度的自由。"

一艘潜艇靠近救生艇，舱门打开，几名穿黑色制服的人持枪以待。形势比人强，缪木清知道此刻反抗不明智。他微微点头，三人被"护送"进入潜艇。

内部比想象中宽敞，更像一个移动实验室而非军事设施。他们被带到一个圆形舱室，墙壁上挂满了古代文献和病毒结构图。

"欢迎来到真相之地，缪木清。"海月张开双臂，"在这里，你将了解自己真正的...潜能。"

林雨紧贴着缪木清，硬盘被她巧妙地藏进了衣服夹层："别信她的鬼话。玄冥会可能比归墟更危险。"

缪木清没有回应。药剂正在他体内产生奇异的变化——不仅是能力恢复，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感。记忆碎片开始重组，像拼图般自动连接。

他看到一个年轻时的自己站在陈博士面前签署文件；看到自己在青龙会训练场与林雨初次相遇；看到更早之前...医院病床上，手臂插满管子的模糊画面...

"开始测试吧。"海月对一名技术人员说，然后转向缪木清，"让我们看看药剂效果。"

两名警卫上前要按住缪木清，被他轻易甩开。但当他准备进一步反抗时，一阵剧痛突然从脊椎窜上大脑。他跪倒在地，眼前发黑。

"纳米机器人还没完全失效，是吧？"海月蹲下来，近乎温柔地说，"别担心，痛苦是暂时的。很快你就会感谢我。"

她打了个手势，警卫拖起痛苦抽搐的缪木清，将他固定在一张特制椅子上。林雨尖叫着想要阻止，被一记枪托打晕。小柯则被直接拖出了舱室。

"现在，"海月戴上医用手套，拿起一个装满荧光绿色液体的注射器，"让我们唤醒你体内沉睡的古老病毒。"

针头刺入颈动脉的瞬间，缪木清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他的身体剧烈痉挛，皮肤下浮现出青黑色的血管网络，瞳孔完全扩张成漆黑一片。

记忆如洪水般奔涌而来——

他不是第一个被改造者，而是第零个。早在那场导致青龙会覆灭的爆炸前，陈博士就已经在他身上进行了秘密实验。而更早之前...明朝万历年间...一场瘟疫...一个幸存的村落...

"啊！"他再次惨叫，声音已经变得不像人类。椅子在他挣扎下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扭曲声。

海月却兴奋地记录着数据："完美！病毒正在与纳米机器人融合！继续，缪木清，感受它！驾驭它！"

痛苦达到顶峰时，缪木清的意识突然进入一种奇特状态——仿佛灵魂出窍，悬浮在身体上方观察一切。他看到自己变异的身体，看到昏迷的林雨，看到舱室角落的监控屏幕上...小柯正在另一个房间操作电脑！

这个发现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小柯是清醒的，而且没有被束缚。为什么？

一段被遗忘的记忆突然清晰：青龙会覆灭前，会长曾私下告诉他，"信天翁"是双重间谍，而真正的联络人会以"意外"方式接触他...

小柯。那个"偶然"被他们救下的年轻黑客。

缪木清的意识猛然回归身体。痛苦仍在，但不再无法忍受。他故意让变异更加夸张，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直到固定装置终于崩断。

海月后退几步，脸上不是恐惧而是狂喜："成功了！你做到了！"

缪木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掐住她的喉咙，将她提离地面："游戏结束，'信天翁'。"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震惊的事——用流利的古汉语说了句话。海月的眼睛瞪大了，因为她听懂了——那是玄冥会创始人才知道的暗语。

"你...你怎么会...？"她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缪木清自己也不明白。那些词汇自动出现在脑海，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但他利用这个优势，压低声音："放我们走，否则我会告诉会长你的背叛。"

海月的脸色变得惨白。她不知道缪木清在虚张声势，只知道他确实说出了最高机密暗语。

警卫们困惑地看着这一幕，不敢轻举妄动。缪木清趁机抱起昏迷的林雨，挟持海月作为人质向外移动。

"小柯！"他大喊，"我知道你能听见！启动应急协议！"

几秒钟后，潜艇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紧接着是刺耳的警报声。小柯的声音通过广播系统传来："自毁程序已启动！所有人员立即撤离！重复，立即撤离！"

混乱中，缪木清打晕海月，抱着林雨向记忆中的救生舱方向狂奔。小柯突然从岔道出现，手里拿着一个数据盘。

"这边！"年轻人招手，"我搞定了潜艇导航系统，但只有三分钟时间逃出去！"

三人跌跌撞撞穿过摇晃的走廊，身后传来追兵的脚步声。当他们终于冲进救生舱时，潜艇已经开始倾斜——小柯确实做了手脚。

"抓紧！"缪木清按下弹射按钮，救生舱如同炮弹般射入海中。

浮上海面时，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潜艇没有真的自毁，但显然受到了严重损坏，正在紧急上浮。

"现在去哪儿？"小柯喘息着问，一边检查林雨的状况。

缪木清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海岸线："陆路。我有办法联系真正的青龙会残部。"他顿了顿，"但首先，我需要知道硬盘里有什么。"

林雨此时苏醒过来，虚弱但清醒。她从衣服里掏出那个小型硬盘："你赌对了...这里面不只有你的档案。"她露出痛苦但坚定的微笑，"还有玄冥病毒的所有研究数据...以及如何摧毁它的方法。"

救生艇在晨光中向海岸漂去。缪木清感到体内的病毒与纳米机器人仍在交战，产生不可预测的变化。但有一点他很确定——无论他是缪木清、G-7还是更古老的存在，这场战斗远未结束。

而中元节，正在一天天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