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尽欢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此刻若转身离开,倒显得她心虚。
毕竟是原主闯的祸,她只得挺直脊背,在布店内缓缓转悠。
目光扫过货架时,三匹不同色系的布料映入眼帘 —— 她本想直接购置成衣,却因不知家中孩童尺码而作罢。
"客官慢走啊 ——"
掌柜笑盈盈送走前一位主顾,转身见许尽欢抱着布匹站在角落,面上笑意顿时淡了几分:"哟,是你啊。我这布啊,怕是你买回去又得变成坏的,还是去别处瞧瞧吧。"
许尽欢挤出笑,怀中抱着三匹不同颜色的布匹:"掌柜的,先前是我不对,这儿给您赔礼了,往后断不会再犯。"
她将布匹搁在柜台上,指尖叩了叩木面,"这三匹布多少银子?加上之前损坏的衣裙,我一并付了。"
掌柜捻着山羊胡打量她,目光里满是诧异。
虽心有怨气,但他终究只是替人打点生意的伙计:"此话当真?"
"当真,比珍珠还真!您若不信,我先赔了衣裙的银子 —— 是四十文吧?" 她故意多报十文。
掌柜眯起眼:"三十文。"
"那这三匹一共多少?"
"细棉麻料子,一匹够做成年男子两到三套衣裳,算你两百文一匹。"
当一两银子(合一千文)搁在柜台上时,掌柜先是一怔,随即堆起满脸笑意找零。
六百三十文银钱落袋,他仍不放心地扫了许尽欢一眼:"钱货两清,你可莫要再寻衅滋事。"
"上回的事给您添麻烦了,实在对不住,肯定不会有下次。" 许尽欢倒觉得这掌柜算客气。
"掌柜,东西先寄放您这儿片刻,我还得去采买些别的,稍后便来取。"
掌柜犹豫一瞬,最终点点头。
离开布庄后,许尽欢又购置了糕点、粮食、粗盐、猪板油、排骨、猪肉,甚至添了全套锅碗瓢盆 ——
村里有木匠,家具回去再请人打便是。
买布匹是想请二弟媳帮忙做衣裳,付些工钱,也算缓和与大房的关系。
至于银钱来源,原主本是痴傻性子,作为大户人家下人的女儿,娘家偶尔会送些钱来。
置办完价值三两银子的货物,她寻到酒肆的马老板。
伙计赶着驴车将物什装入板车上,很快便载着许尽欢往村里去。
沿途村民见她坐在驴车上,皆交头接耳 ——
"估摸是许尽欢娘家又送钱来了,你眼红个啥?"
"哎哟,该不会是把三丫给卖了吧?造孽哟!"
"可别瞎说,刚才还见大娃二娃带着三丫在地里呢。"
她暗自摇头,忽又听见树下村妇们压低的议论:"可不敢得罪她,上月她还把牛婆子晾的衣裳剪得稀烂,如今咋突然有钱买肉了?"
"指不定偷的呢..."" 小声些,当心她听见寻你麻烦!"
这些话像针尖般扎进耳里,她却只作没听见,指尖紧紧攥住驴车边沿。
伙计走后,她将所有物什搬进自己屋内 —— 厨房门没有锁,若被眼红的人偷了去,可就得不偿失。
午后日头偏西,许尽欢去河边收回洗净的被套。
秦家村的乡间小路上,浓郁的肉香随风飘散,不少回家的村民皆使劲吸着鼻子,满脸馋意。
挑水的老汉停下脚步,使劲吸了吸鼻子;纳鞋底的妇人抬起头,目光直直望向她家院子。
不知谁小声嘀咕:"许尽欢家炖肉了?她不是向来抠门..."
"嘘,前年她跟人吵架,能把人家菜苗全拔了,可别招惹她。"
议论声随着风飘远,她攥着锅铲的手渐渐松开 ——
原主往日行径的确跋扈,还很智障,剪烂别人的衣服,拔菜苗?这是人干得出来的?
她将炼好的猪油舀进油罐,油渣单独盛出一小碗,剩下的留着慢慢吃。
接着下厨做了一菜一汤:排骨炖萝卜,油渣炒包菜,外加一锅糙米饭。
白汽掀开锅盖的刹那,萝卜的清甜混着排骨的鲜香漫溢全屋,连窗缝都漏出几缕勾人的香气。
院外,扛着锄头归来的村民纷纷驻足,对着她家方向猛吸几口气。
有人咽着口水嘟囔:"这味儿,怕是放了整块猪板油炖的..." 有人摇摇头:"再香也是别人家的,走吧走吧。"
太阳快落山时,三个孩子提着一篮野菜归来。
三丫老远便被香味勾得直哭,小身子在大娃怀里扭来扭去;大娃死死盯着厨房方向;二娃的哈喇子早流了满襟,脚尖不停地蹭着地面。
许尽欢早已忙活完,正倚着门框等他们。
见孩子们发愣,她笑着招手:"愣着做什么,赶紧洗手吃饭啊!"
大娃浑身一僵 —— 从前这个 "娘" 发起脾气,会抄起笤帚追着他们打,此刻竟温和地笑?
他攥紧篮子的手微微发抖,目光扫过她身后飘来的厨房,心里没个底。
"哥,我饿..." 二娃扯了扯他的衣角。
大娃这才放下篮子,领着弟弟妹妹到新木盆前洗手。
三双眼睛盯着桌上的排骨,像是盯着什么稀罕物。
许尽欢鼻尖发酸,往每个孩子碗里夹肉:"以后天天有得吃,但你们要听话。"
她将三丫抱到腿上,用筷子尖挑着肉丝,吹凉了喂进小嘴里。
大娃咬着筷子的手突然顿住 —— 这双曾拧得他胳膊青肿的手,此刻正轻轻托着三丫的下巴,指尖还沾着汤汁。
他忽然想起四岁那年,亲娘在世时,也是这样喂他吃肉。
眼眶微微发烫,他慌忙低头扒饭,却被第一口排骨的咸香撞得鼻尖发酸。
二娃早等不及,见大哥动了筷子,直接上手抓起排骨啃,油渍顺着指缝滴到衣襟上。
吃饱喝足,大娃照旧收拾碗筷,动作却比往日轻了许多,这些可都是新的碗筷。
许尽欢铺好床铺,看着不再漏风的窗纸和新置的木盆,心底浮起一丝暖意。
她取出两包糕点,递一包给二娃:"省着点吃,明天还有。"
男孩攥着纸包,眼睛亮得像点了灯。
另一包糕点、一块猪肉和布匹装进背篓,她踩着月光往二弟家走。
两家不过隔了两座院子,几步路便到。
月亮已升上枝头,清辉洒落,将乡间小路照得亮堂堂的,比现代的月光还要澄明。
"翠花,翠花。" 她站在篱笆外唤人,声音没了之前的尖锐。
王翠花擦着手迎出来,看见她肩上的背篓,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大、大嫂,你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