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博物馆会议室内，馆长兴奋地挥舞着一份文件："国家文物局特批我们成立专项小组研究这批竹简！小叶，你被任命为组长，李副教授协助。"

叶七铭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眼角余光扫过坐在角落的李明。在柳红提醒后，他突然注意到许多以前忽略的细节——李明走路时几乎没有声音，办公室的植物在他经过时会不自然地摇摆，还有他从不参加同事的午餐聚会。

"恭喜啊，七铭。"李明微笑着走过来，拍了拍叶七铭的肩膀。那一瞬间，叶七铭感到一阵异常的寒意从接触点扩散开来，不像是人类的体温。

"谢谢，我们一起努力。"叶七铭假装整理文件，避开再次接触。

柳红站在窗边，阳光透过她的红发在会议桌上投下如火的光影。她看似漫不经心，但叶七铭知道她正密切观察着李明的一举一动。

会议结束后，馆长将竹简的数码照片交给了叶七铭："三天后竹简就要送回北京了，抓紧时间研究。"

回到办公室，叶七铭立刻锁上门，将照片导入电脑。柳红站在他身后，手指轻轻搭在他肩上，一股暖流涌入体内。叶七铭惊讶地发现，当柳红的灵力流经时，电脑屏幕上的图像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

"这是..."

"灵力增强感知。"柳红俯身，发丝垂落在叶七铭脸侧，"现在试着用你的能力看那些模糊的部分。"

叶七铭集中注意力，感到胸口的金色纹路开始微微发热。随着他的注视，照片上几处看似污损的区域逐渐显现出隐藏的文字和图案。

"这不可能..."他倒吸一口冷气。

显现出来的画面清晰展示了当年的场景——祭坛上，狐妖形态的柳红九尾全开，利爪穿透了将军的胸膛。最令人震惊的是，将军脸上没有愤怒或恐惧，而是释然和解脱的表情。

文字记载更加直白：

"天宝十四载，狐王与将军行启灵大法。将军心有疑虑，灵力逆流，致狐王失控。狐王手刃所爱，后以大法力封存其魂，誓言世世寻之..."

叶七铭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不是人类军队？"

柳红的脸色变得惨白，她伸手想碰叶七铭，却被他躲开。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叶七铭声音发抖，办公室的温度突然骤降，他手边的水杯表面凝结出一层冰霜，"你一直告诉我他是被人类杀死的，结果却是你亲手...而且你还隐瞒了转世的事！"

柳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你的能力...冰系灵力？这不可能，历代'狐潜'都是火属性..."

"别转移话题！"叶七铭一拳砸在桌上，水杯瞬间冻成实心冰柱，"为什么骗我？"

"因为我害怕！"柳红突然提高音量，眼中金光暴涨，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一千年来，每一世我找到你，告诉你真相，结果都一样——你拒绝我，逃离我，最后因我而死。"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浮现一个小小的金色光球，光球中浮现无数片段：不同时代的两人相遇、相知、最后以各种悲剧收场。

"我试过无数种方式，只有这一世...只有隐瞒部分真相，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足够久，建立足够的信任完成仪式打破诅咒。"

叶七铭看着光球中的画面，胸口如同压着一块巨石。那些死亡场景如此真实，他能感受到每一世自己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恐惧与痛苦。但更令他心惊的是，在所有这些轮回中，柳红的眼神始终如一——绝望、悔恨、和无尽的爱。

"所以这一世你选择撒谎。"他苦涩地说。

"我选择等待合适的时机。"柳红纠正道，声音低沉，"你体内的灵力正在快速觉醒，比任何前世都早。这一世确实不同，我想知道为什么。"

叶七铭正要回答，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七铭？你在里面吗？"是李明的声音，"馆长找你。"

叶七铭和柳红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他迅速关闭电脑上的图片，调整呼吸："马上来。"

门外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李明离去的脚步声。

"他听到了多少？"叶七铭低声问。

柳红皱眉："不确定，但我感应到他身上有异常能量波动。不是纯粹的妖力，更像是...人造的。"

"人造妖力？"

"听说过'科学炼妖'吗？"柳红冷笑，"有些人类组织一直试图用科技手段复制妖怪的能力。二战期间日本731部队就做过类似实验，现在可能还有其他组织在继续。"

叶七铭想起李明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鳞片纹路，突然有了个可怕的想法："如果他不是真正的李明呢？"

"很可能不是。"柳红走向窗边，"我们需要查证，但要小心。能制造出这么完美的仿生妖怪，背后的组织绝不简单。"

他们决定分头行动——叶七铭去应付馆长，柳红则暗中调查李明的底细。

馆长办公室内，老人正兴奋地讨论着竹简的研究计划，完全没注意到叶七铭的心不在焉。

"对了，"临结束时馆长突然说，"李副教授申请调取你负责的那面唐代铜镜做对比研究，我同意了。"

叶七铭心头一紧："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吧。"馆长看了看日程表，"他说有些图案需要对比验证。"

离开馆长办公室，叶七铭立刻给柳红发信息警告。刚按下发送键，一只手突然搭上他的肩膀。

"工作很忙啊，叶组长。"

叶七铭猛地转身，李明站在咫尺之遥，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近距离看，他的眼睛不对劲——瞳孔不是圆的，而是像爬行动物一样的竖直细线，而且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李教授，"叶七铭强作镇定，"听说你要研究我那面铜镜？"

"学术交流嘛。"李明的手依然搭在他肩上，冰冷得不似活人，"我对上面的纹路很感兴趣，特别是...血祭相关的部分。"

最后一个词几乎是气音，却让叶七铭如坠冰窟。他确信真正的李明不可能知道这些。

"抱歉，我还有点事。"叶七铭挣脱开来，快步走向洗手间。

一进门，他就对着镜子检查肩膀被触碰过的地方。衣料下隐约可见一个微小的银色斑点，像是某种微型装置。

"该死。"他试图用手指抠掉它，但那东西仿佛融入了布料纤维。

洗手间的灯突然闪烁起来，镜面上浮现一行水珠构成的字迹：「他在监听，别出声。假装洗手，看左边。」

叶七铭照做，打开水龙头，余光瞥见最里面的隔间门下伸出一条红色狐尾，迅速又缩了回去。

他关上水龙头，故意大声说："好了，回去工作。"

走出洗手间，叶七铭绕路回到办公室，发现柳红已经在等他了。

"怎么样？"他锁上门低声问。

柳红的表情异常严肃："那不是李明，甚至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妖怪。它是半机械半生物的合成体，体内有精密的监控设备和武器系统。"

她展开手掌，掌心躺着一个米粒大小的银色装置："我从它身上偷了一个发信器，技术远超当前人类水平。"

叶七铭想起肩上的追踪器："我这也被装了东西。"

柳红迅速检查了一下，手指泛起金光，轻轻一挑就将那装置取了下来："被动监听型，还好没激活。"

"谁会在李明身上装这种东西？为什么要监视我们？"

"不是监视我们，"柳红将两个装置放在一起，它们立刻自动组合成一个更复杂的结构，"是监视'狐潜'。有人或某个组织一直在追踪'狐潜'的转世，等待合适的时机。"

叶七铭突然想起什么，打开电脑调出竹简照片："看这段之前被隐藏的文字——'狐王封存其魂，然有第三方欲夺之，遂设下轮回之咒'...这里提到的第三方是谁？"

柳红盯着屏幕，脸色越来越难看："我一直以为是天庭...但现在看来可能有其他势力介入。"

她突然抓住叶七铭的手："无论那个假李明代表谁，他们明天要铜镜绝不是为了研究。那面镜子是..."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

"叶组长！紧急情况！"是保安的声音，"保管室遭窃了！"

叶七铭和柳红冲出门，直奔特别保管室。门锁完好无损，但恒温展示柜空空如也，竹简不翼而飞。

"监控呢？"叶七铭问。

保安摇头："奇怪的是，监控系统十分钟前突然故障，什么都没拍到。"

柳红悄悄捏了捏叶七铭的手，指向地面——几滴几乎不可见的银色液体，一直延伸到通风管道。

"通知馆长报警，"叶七铭对保安说，"我去检查其他区域。"

等保安离开，柳红立刻变回狐妖形态，三条狐尾在身后摆动："它从通风管道走的，带着竹简。我们必须追上它。"

"为什么竹简这么重要？"

"因为上面记载了找到并控制'狐潜'的方法。"柳红眼中金光闪烁，"而且...有如何强行抽取灵力的秘术。"

叶七铭感到一阵寒意："你是说它可以被用来对付我？"

柳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打开通风管道盖："跟紧我，别碰那些银色液体，可能有腐蚀性。"

通风管道狭窄阴暗，柳红在前方引路，狐尾尖端发出微弱的红光照明。爬行了约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一个岔路口。

"左边通向地下室，右边是楼顶。"叶七铭回忆着博物馆的布局。

柳红嗅了嗅空气："楼顶。有金属和...血的味道。"

他们小心地向右侧管道移动，快到出口时，听到外面传来金属碰撞声和一个陌生的声音：

"资料已获取，请求下一步指示...明白，铜镜优先...'狐潜'样本必要时可采取强制措施..."

叶七铭和柳红交换了一个眼神。柳红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在前突袭，叶七铭掩护。

随着一声金属撕裂的巨响，柳红冲破通风口盖板跃上楼顶，狐尾如鞭子般抽向站在中央的人影。叶七铭紧随其后，惊讶地发现楼顶上不止"李明"一人——还有三个同样有着金属光泽眼睛的黑衣人呈三角形站位，中央悬浮着那批失窃的竹简。

"狐王大人，""李明"的声音此刻完全机械化，"我们不想与您为敌，只要'狐潜'样本。"

"休想！"柳红九尾全开，妖力形成红色旋风环绕周身。

叶七铭感到体内灵力自动响应，金色纹路在皮肤下亮起。他本能地抬手，一道冰墙瞬间凝结，挡住了从侧面袭来的银色丝线。

"有趣，""李明"观察着叶七铭的能力，"这一世的'狐潜'出现了变异属性。组织会非常感兴趣。"

柳红不给它继续说话的机会，一道红光从她掌心射出，直接命中"李明"的胸口。机械仿生人踉跄后退，外壳破裂露出里面的机械结构。

"你们是谁？"叶七铭质问，同时制造出更多冰锥悬浮在身侧，"为什么要追踪我？"

"我们只是收集者，""李明"的声音开始失真，"'狐潜'实验必须继续...将军未完成的使命..."

这句话让柳红如遭雷击："你说什么？什么将军？"

仿生人没有回答，而是突然自爆成一团银色烟雾。其余三个黑衣人也同时引爆，强烈的冲击波将竹简震飞向楼边缘。

"不！"柳红飞身去抓，却只来得及抓住其中几片。

叶七铭冲向楼边，看到大部分竹简已经坠落在数十米下的地面，摔得粉碎。只有柳红抢救下来的五片还算完好。

"他们自毁了..."叶七铭喘息着说。

柳红检查着手中的竹简残片，表情越来越凝重："这些是记载控制'狐潜'方法的关键部分。他们故意毁掉了其他内容。"

她突然抓住叶七铭的手臂："我们必须立刻去取铜镜，那里也不安全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叶七铭忍不住问："那个仿生人说的'将军未完成的使命'是什么意思？难道..."

"我不知道。"柳红罕见地显得困惑，"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当年的事情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有人，或者说某种力量，从一千年前就开始介入我们的轮回。"

她停下脚步，直视叶七铭的眼睛："无论你多恨我，多不信任我，现在请相信一点——我是唯一不会伤害你的存在。那些仿生人背后的组织，他们想要的是你体内的力量，不在乎你的死活。"

叶七铭看着柳红焦急的神情，想起竹简上记载的她千年来寻找自己转世的执着，胸中的怒气稍稍平息。但疑问依然存在："为什么这一世我的能力不同了？为什么那些仿生人提到将军的使命？"

"答案可能在铜镜里。"柳红说，"那面镜子不仅是法器，也是记忆容器。当年...我将一部分真相封存在里面，只有'狐潜'的灵力才能解开。"

叶七铭想起幻境中血染铜镜的场景，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不是普通的战场记忆，对吗？你把它做成了某种...保险装置？"

柳红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我害怕有一天会忘记真相，或者...忘记自己犯下的错误。"

两人回到办公室，却发现门锁已被破坏。冲进去一看，展示柜空空如也，铜镜不见了。

"该死！"叶七铭一拳砸在墙上。

柳红却露出诡异的微笑："别担心，他们拿走的只是赝品。真品在这里。"

她从自己的小包中取出一面古朴的铜镜——正是叶七铭家中那面。

"你什么时候..."

"第一次去你家就调换了。"柳红狡黠地眨眨眼，"千年老狐狸可不是白当的。"

叶七铭不知该生气还是佩服，最终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

"今晚满月，灵力最强。"柳红轻抚镜面，"我们回家，一起看看这面镜子真正保存的记忆。是时候面对完整的真相了，无论它有多残酷。"

叶七铭看着柳红坚定的侧脸，突然意识到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这一世的他们确实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而这一次，选择权在他手中。

"好，"他最终说道，"但这次不许再有隐瞒。"

柳红伸手与他十指相扣："我保证。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做好准备，真相可能会改变你看待我的方式。"

叶七铭握紧她的手："比起谎言，我更害怕无知。"

回家的路上，叶七铭注意到街角几个监控摄像头不自然地转向他们，树梢上偶尔闪过金属光泽。显然，仿生人背后的组织仍在监视他们。

而更大的问题是——那个组织与千年前的将军有什么联系？为什么说"将军未完成的使命"？

答案，或许就藏在那面染血的铜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