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魂》（第三部分）

中心医院神经外科实验室里，秦明将最后一根导线连接到便携式脑电图仪上。窗外，暮色渐沉，距离月全食只剩不到六小时。

"理论上，如果食魂仪式是通过某种频率的脑波共振来'抽取'灵魂，那么这个应该能干扰它。"秦明调整着仪器参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林妍坐在实验台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越来越明显的噬魂印记。自从离开大学地下室，那个符号就像活物一样在她皮肤下生长，现在已呈现出暗红色。

"你确定这能行？"杨志怀疑地看着那台由脑电图仪、声波发生器和一台旧收音机拼凑成的装置，"看起来像高中科学实验。"

秦明没有抬头："周慕云用的是古老巫术与现代科学的结合。我们只能以毒攻毒。"他转向林妍，"你还能'看到'赵美玲吗？"

林妍闭上眼睛，长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几秒钟后，她猛地睁开眼："白色房间...有滴水声...还有消毒水味道..."

"医院？"杨志猜测。

"不，太安静了。"林妍摇头，"像是...废弃的地方。"

秦明突然想起什么，调出手机地图："城西有一家废弃的疗养院，三年前关闭的。周慕云曾在那里做过民俗疗法研究。"

杨志快速搜索资料："疗养院属于大学医学院，郑国栋校长签的批文。又是他们的人。"

林妍突然捂住手腕，痛苦地弯下腰："他在加速仪式...赵美玲快撑不住了..."

秦明当机立断："我们分头行动。杨志，你黑入疗养院的安全系统，给我们留后门。我和林妍去救人。"

"那这个呢？"杨志指着那台古怪的装置。

"带上。"秦明将它塞进背包，"希望用不上。"

一小时后，他们潜伏在废弃疗养院外的灌木丛中。三层楼的建筑在月光下像一头蹲伏的怪兽，几扇破窗像空洞的眼睛。奇怪的是，顶楼的一个房间隐约透出灯光。

"有人。"秦明低声道，"应该是那里。"

林妍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等等...我感觉不太对..."她的瞳孔在黑暗中异常明亮，"有东西在保护那个房间...不是人..."

秦明想起地下室看到的"复活"尸体："周慕云的傀儡？"

"更糟。"林妍声音发颤，"是没完全成型的...灵魂碎片。他能把抽取的灵魂分割重组。"

杨志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切断了主电源，但那个房间有独立供电。后门在东侧楼梯间，监控已经屏蔽。"

秦明检查了背包里的装备——手电筒、手术刀套装、自制干扰仪，还有从杨志那里顺来的电击器。他深吸一口气："走吧。"

东侧的门锁已经锈蚀，轻轻一撬就开了。楼道里弥漫着霉味和某种草药燃烧的气息。他们悄无声息地上到三楼，越接近那个亮灯的房间，林妍手腕上的印记就越烫。

"就在前面。"她咬着嘴唇忍住疼痛，"右转尽头。"

秦明贴着墙前进，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低沉的呻吟声。他示意林妍停下，自己小心地探头查看——

走廊尽头站着两个穿黑袍的人影，一动不动如同雕像。他们的脸藏在兜帽的阴影里，但秦明能感觉到那不是活人的气息。

"傀儡守卫。"他退回拐角，轻声说，"怎么过去？"

林妍闭上眼睛，额头抵在墙上："他们靠噬魂印记识别...我可以...干扰他们。"她伸出手腕，上面的符号开始发出微弱的红光。

远处，两个黑袍人突然转向他们的方向，但动作变得迟缓，像是接收到了矛盾指令。

"现在！"林妍低呼。

他们趁机冲过走廊，来到亮灯的房门前。秦明从门缝窥视，看到一个肥胖的女人被绑在铁床上，正是失踪的美食评论家赵美玲。她的太阳穴已经插着一根银针，双眼翻白，嘴角流出白沫。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但墙上画满了血红色的噬魂印，地板上用盐和骨粉撒出复杂的几何图案。

"陷阱？"秦明警惕地环顾四周。

林妍却径直走向赵美玲："没时间了...她的灵魂已经开始剥离..."

秦明跟过去检查赵美玲的状况。她的脉搏微弱但急促，体温异常低。当他试图取下那根银针时，针体突然变得滚烫，灼伤了他的手指。

"该死！"他甩着手，"像是焊在她脑子里了。"

林妍将手放在赵美玲额头："让我试试。"

她的噬魂印记突然光芒大盛，红光沿着手臂蔓延到指尖。赵美玲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类的咯咯声。

"林妍！停下！"秦明想拉开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几秒钟后，银针"叮"的一声掉在地上。赵美玲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睛恢复了焦距。

"他...他要七个..."她虚弱地说，"我是第六个...第七个是警察..."

林妍踉跄后退，脸色惨白："我看到了...全部计划...周慕云不是第一次尝试这个仪式...三十年前..."

走廊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秦明迅速锁上门，将铁床推到门后："我们得马上离开。能走吗，赵女士？"

赵美玲虚弱地点头。秦明砸开窗户，窗外是消防梯。他们刚把赵美玲扶上窗台，门就被猛烈撞击，门框开始变形。

"快走！"秦明推着林妍跟上赵美玲。

他们刚下到二楼平台，就听见房门被撞开的声音。一个黑袍人从窗口探出身，以一种非人的敏捷跳下来追赶他们。

"跑！"秦明大喊。

他们跌跌撞撞地下到地面，冲向围墙。黑袍人紧追不舍，动作快得不合常理。就在他们即将被追上时，一辆黑色SUV急刹在他们面前，车门猛地打开。

"上车！"驾驶座上的杨志喊道。

秦明把赵美玲塞进后座，转身去拉林妍，却看到她站在原地不动，直视着追来的黑袍人。

"林妍！"

林妍抬起发光的右手腕，红光如鞭子般甩出，击中黑袍人的胸口。那怪物发出一声尖啸，像沙堆一样坍塌在地，黑袍下只剩一堆灰白色粉末。

"这...这是..."杨志目瞪口呆。

林妍看着自己的手，同样震惊："我不知道我能..."

"先离开这里！"秦明将她拉上车。

SUV疾驰而去，后视镜中，疗养院顶楼的灯光突然熄灭，整栋建筑陷入黑暗。

车内，赵美玲虚弱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她在餐厅停车场被绑架，带到那个房间，被迫吞下某种药草茶，然后陷入半昏迷状态。

"他说...要提炼'暴食之魂'..."她颤抖着说，"还说要找齐七个...组成'完美灵魂'..."

林妍坐在副驾驶，盯着自己的手腕："不完全是。七个灵魂是阶梯，而第七个..."她转向秦明，"是我。中元节出生的'惧魂'不是普通的祭品，而是仪式钥匙。"

秦明想起周慕云的话："打开永生之门的钥匙？"

"更准确地说，是容器。"林妍的声音变得陌生，"三十年前，周慕云和我生母尝试过同样的仪式。当时他们需要一个'纯阴之体'的婴儿作为媒介...我就是那个婴儿。"

车内一片死寂。秦明感到一阵寒意："你是说...你的父母..."

"周慕云可能是我生父。"林妍机械地说，"仪式失败了，我母亲死亡，我被遗弃在孤儿院。现在他想完成当年未竟之事。"

杨志差点闯了红灯："这太疯狂了！"

秦明握住林妍冰冷的手："不管真相如何，你就是你。不是谁的容器，也不是什么钥匙。"

林妍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又恢复那种陌生的冷静："时间不多了。月全食开始时，他会找一个替代品完成仪式。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去哪？"杨志问。

"大学钟楼。"林妍和秦明异口同声。

城北大学的钟楼是校园最高点，建于民国时期，据说地基下埋有古代祭祀遗址。秦明曾听周慕云提起，那里是"能量汇聚之处"。

杨志将车停在学校后门："我查过了，今晚钟楼有'维修关闭'的通知，但校方记录里没有这项安排。"

"就是那里了。"秦明检查背包里的装备，"杨志，你送赵女士去警局，找值得信任的人保护她。"

"你们呢？"杨志担忧地问。

秦明看向林妍，后者已经推门下车："结束这一切。"

月光被逐渐侵蚀，月全食开始了。校园里出奇地安静，连虫鸣都没有。钟楼的铁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低沉的吟诵声。

秦明取出自制干扰仪，调整到最大功率："准备好了吗？"

林妍深吸一口气，手腕上的印记在黑暗中如烙铁般发亮："这次我来主导。只有我能真正对抗他。"

他们悄悄进入钟楼，螺旋楼梯向上延伸，仿佛通往地狱。每上一层，空气就变得更沉重，像是穿过一层层无形的帷幕。

顶楼的大钟室被改造成了仪式场地。七具尸体呈七芒星排列，每具尸体缺失的部位拼在一起，组成一个完整的人形轮廓。中央石台上绑着一个年轻女孩，正在痛苦挣扎——是大学民俗学系的助教小刘。

周慕云站在石台前，身穿缀满骨饰的红袍，手持一把弯曲的黑色匕首。看到秦明和林妍，他并不惊讶，反而露出满意的微笑。

"准时到场，我的惧魂。"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钟楼里回荡，"正好见证新纪元的开启。"

秦明举起干扰仪："结束了，周慕云。你的仪式不会成功。"

周慕云大笑："你以为那玩具能对抗千年智慧？"他打了个响指，六个黑袍人从阴影中走出——是之前的六名受害者，他们的眼睛全是没有瞳孔的乳白色。

林妍上前一步，手腕上的红光映亮了她决绝的面容："你想要的是我，放了小刘。"

"当然。"周慕云出人意料地同意了，解开小刘的束缚，"她只是个临时替代品。真正的第七魂终于归位了。"

小刘跌跌撞撞地跑向秦明，被他护在身后。与此同时，林妍走向石台，步伐坚定。

"林妍！不要！"秦明想拉住她，却被两个黑袍人拦住。

"别担心，秦法医。"周慕云愉悦地说，"她不是牺牲，而是升华。三十年前，她母亲自愿成为媒介，可惜当时我的技术不成熟。现在，林妍将完成她母亲的使命——成为永生之门的守护者。"

林妍站到石台前，直视周慕云："我有一个条件。"

"说。"

"告诉我全部真相。我是谁？我母亲是谁？为什么选中我们？"

周慕云似乎很享受这个时刻："你母亲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也是完美的媒介——中元节子时出生，通灵体质。我们相爱，孕育了你这个更完美的容器。可惜仪式失败，她死了，而你..."他露出遗憾的表情，"失去了所有潜力，变成了普通人。直到最近，我在警局的线人报告说，有个女警能感应到凶案现场的残留影像..."

"陈勇副局长。"秦明恍然大悟。

"没错。"周慕云微笑，"当我发现那就是三十年前丢失的实验品，我知道命运终于眷顾了我。你的能力正在觉醒，林妍。今晚，你将回归真正的命运。"

林妍的表情深不可测："如果我拒绝呢？"

周慕云的笑容消失了："那就看着秦法医在你面前被一点点拆解。"他举起黑匕首，"选择吧，女儿。"

这个词在空气中炸开。秦明看到林妍的肩膀微微颤抖，但她很快控制住自己。

"我明白了。"她平静地说，转向秦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对不起，秦明。"

然后她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某样东西按在周慕云胸前——是杨志的电击器！高压电流使周慕云剧烈痉挛，黑匕首当啷落地。

"现在！"林妍大喊。

秦明立刻启动干扰仪，刺耳的噪音充满钟楼。六个黑袍人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地。林妍捡起黑匕首，对准自己的手腕——

"不！"周慕云挣脱电击，面目扭曲，"那是唯一能开启仪式的法器！"

"正是如此。"林妍毫不犹豫地划破手腕上的噬魂印。

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整个钟楼剧烈震动。七具尸体开始冒烟，像是内部燃烧起来。周慕云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扑向林妍。

秦明冲上前撞开他，两人滚倒在地。周慕云的力气大得惊人，掐住秦明的喉咙。就在秦明视线开始模糊时，一道红光击中周慕云的背部——是林妍的血手印。

周慕云尖叫着松开手，背部冒出青烟。他踉跄后退，撞上栏杆。腐朽的木栏断裂，他向后跌去。

"父亲！"林妍下意识地伸手，却只抓住空气。

周慕云坠落的身影被月全食的黑暗吞噬。几秒钟后，地面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震动停止了。七具尸体化为了灰烬。林妍跪倒在地，手腕上的伤口血流不止，但那个噬魂印已经消失无踪。

秦明爬到她身边，脱下衬衫紧紧扎住她的伤口："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到。"

林妍虚弱地靠在他肩上："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月光重新洒落，照亮了钟楼内的一片狼藉。在谁也没注意的角落，那把黑匕首悄悄滚进了阴影中，刀刃上的血迹诡异地被吸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