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脖汤》

法医秦明推开解剖室的门，扑面而来的冷气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他皱了皱眉，这种气味在解剖室里显得格外突兀。不锈钢解剖台上，一具男性尸体静静地躺着，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白色。

"死者周维，48岁，房地产开发商，今早被清洁工发现在办公室死亡。"刑警队长林夏站在一旁，手里拿着记录本，"表面看是心脏病突发，但现场有些...奇怪。"

秦明戴上手套，拿起解剖刀。"什么奇怪？"

"办公桌上放着一碗汤，还是温的。"林夏的声音有些紧绷，"法证说那碗汤里检测出了少量河豚毒素。"

秦明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林夏："河豚毒素？"

"微量，不足以致命，但足以引起严重不适。"林夏走近一步，"更奇怪的是，死者表情很...安详，甚至像是微笑着的。"

秦明俯身检查尸体面部肌肉，确实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松弛状态。他开始系统性地检查尸体外部特征，当他的手移到死者腹部时，突然停住了。

"胃部异常膨胀。"他低声说，拿起手术刀，熟练地划开Y型切口。

当秦明打开死者胃部时，一股浓郁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解剖室。林夏猛地后退一步，捂住口鼻："这是什么味道？"

秦明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死者胃内容物上。他用镊子小心地夹起一片漂浮物，在无影灯下仔细观察。

"鸡肉...还有某种特殊的香料。"秦明的声音变得凝重，"死者生前喝过大量某种汤品，从残留物看，应该是鸡脖汤。"

林夏眉头紧锁："鸡脖汤？就是办公桌上那碗？"

"不，桌上那碗是后来放的。死者胃里的汤至少是在死亡前两小时摄入的。"秦明继续检查，"而且..."他突然停住，从胃内容物中夹出一小片深色物质，"这是...当归？鸡脖汤里加当归？"

林夏凑近看："这有什么特别的？"

"当归有活血功效，通常不会和鸡脖一起炖汤，这是非常规搭配。"秦明放下镊子，"我需要做毒理检测，但直觉告诉我，这不是简单的心脏病发作。"

三天后，毒理报告证实了秦明的猜测。死者血液中检测出乌头碱成分，这是一种存在于某些中草药中的剧毒物质，能导致心律失常直至心脏停搏。而更令人不安的是，在死者胃内容物中发现的鸡脖汤里，检测出了微量的乌头碱残留。

"凶手把毒下在汤里。"秦明在案情分析会上说，"乌头碱中毒症状与心脏病发作极为相似，但有两个异常点。"

会议室的白板上贴着死者照片和现场照片。秦明指向其中一张特写："第一，死者表情异常安详，这不符合乌头碱中毒的痛苦表现；第二，桌上那碗含河豚毒素的汤是故意留下的标记。"

林夏双臂交叉靠在墙上："标记？什么意思？"

"凶手在传达某种信息。"秦明转向白板，写下"鸡脖汤"三个字，"这碗汤是关键。凶手不仅用它下毒，还想让我们注意到它。"

会议结束后，林夏叫住了秦明："我查了周维的社会关系，发现一件有趣的事。五年前，他主办的一场商业宴会上发生了食物中毒事件，三十多人送医，其中一名孕妇死亡。"

秦明眼睛微微眯起："宴会上供应了什么？"

"菜单上有...鸡脖汤。"林夏递给他一份旧报纸的复印件，"当时调查结论是意外，食材污染导致的细菌性食物中毒。"

秦明盯着报纸上模糊的照片，突然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这不是报复，这是...审判。"

第二具尸体出现在一周后。这次是位女性，某餐饮集团高管，死在家中浴缸里。表面看是溺亡，但秦明在尸检时再次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

"又是鸡脖汤。"他对着死者被打开的胃部喃喃自语。这次的汤里检测出了氰化物，而浴缸边缘同样放着一碗含有微量毒物的鸡脖汤。

林夏连夜调出五年前食物中毒事件的完整名单，发现第二名死者也是当年宴会的组织者之一。

"这不是巧合。"林夏把名单拍在秦明办公桌上，"凶手在按名单杀人。"

秦明仔细研究着名单："当年死了个孕妇...她有没有家人？"

林夏翻阅资料："孕妇叫李梅，32岁，当时怀孕六个月。丈夫早逝，有个女儿，当时15岁，叫周晓雯。等等...周？"她猛地抬头，"和第一个死者同姓？"

秦明立刻拨通了档案室的电话："查一下周维的家庭关系，特别是他有没有一个叫周晓雯的女儿。"

等待回复的时间里，秦明重新检查了两名死者的尸检报告。他发现了一个被忽略的细节：两名死者的右手无名指指甲下都有微小的红色纤维。

"同一种纤维..."秦明在显微镜下对比着样本，"像是某种织物的纤维，但太微小了，无法确定具体来源。"

档案室的回复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周维确实是周晓雯的生物学父亲，但在周晓雯十岁时就与李梅离婚了。李梅死后，周晓雯被外祖母收养，此后几乎没有与父亲联系。

"动机很充分。"林夏合上档案，"母亲因父亲主办的宴会而死，女儿长大后回来复仇。"

秦明却摇了摇头："太明显了。如果周晓雯要复仇，为什么要等五年？而且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的方式？"

"仪式感。"林夏说，"她在重现母亲死亡的场景。鸡脖汤是当年导致中毒的菜品，她在用同样的方式惩罚责任人。"

他们立即申请了对周晓雯的搜查令。现年20岁的周晓雯是医学院大三学生，专攻药理学。当警方赶到她的公寓时，发现门上贴着一张字条："我知道你们会来，但你们找错人了。"

公寓里整洁得近乎偏执，没有任何可疑物品。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书桌上摆放的一个精致相框，里面是李梅怀孕时的照片。照片旁放着一本手写食谱，翻开的那页正是"当归鸡脖汤"的做法。

"她研究过毒理。"秦明翻看着书架上的专业书籍，"知道如何用药物模拟自然死亡。"

林夏在床头柜发现了一张五年前的报纸，报道食物中毒事件的新闻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一行小字："他们都会付出代价。"

正当警方全力搜捕周晓雯时，第三起命案发生了。这次的死者是当年负责宴会食品安全检查的卫生局官员。死亡地点是他常去的桑拿房，死因是高温导致的心力衰竭，但秦明在死者血液中发现了导致体温调节紊乱的药物成分。

"又是鸡脖汤。"秦明从死者胃里提取出汤的残留物，"这次加了致热原，让他在高温环境下无法排汗。"

桑拿房的长椅上，照例放着一碗鸡脖汤，检测结果显示汤中含有微量致热药物。

"她在进化。"林夏看着检测报告说，"每次使用不同的毒物，不同的杀人方式，但都围绕着鸡脖汤这个主题。"

秦明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三个死者...他们的死亡顺序有什么规律吗？"

林夏调出资料："周维是宴会主办者，第二个死者是餐饮负责人，第三个是卫生监管..."

"责任由重到轻。"秦明打断她，"她在按照责任大小杀人。如果这个模式成立，下一个会是谁？"

他们连夜重新审查名单，锁定了几名宴会服务员和厨师。警方加强了对这些人的保护，同时加大了对周晓雯的搜捕力度。

三天后的凌晨，秦明被紧急电话叫醒。第四具尸体找到了，但这次情况完全不同。

死者是周晓雯。

她安静地躺在一家废弃餐厅的厨房里，身边放着一大锅已经冷掉的鸡脖汤。初步检查显示死因是乌头碱中毒，与第一名死者相同。

"这说不通。"林夏在现场来回踱步，"如果她是凶手，谁杀了她？如果不是她，为什么现场会有鸡脖汤？"

秦明蹲在尸体旁仔细检查："等等...她指甲下有红色纤维。"他小心地提取样本，"和前三名死者身上的纤维一样。"

林夏凑过来看："所以她是凶手？但为什么会被同样的方式杀死？"

秦明没有立即回答。他环顾这个废弃的厨房，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小型煤气灶，上面放着一个炖锅。锅旁整齐地摆放着各种香料和药材，其中包括乌头和当归。

"她在这里炖汤..."秦明喃喃道，"但为什么最后自己也喝了？"

法医的初步报告显示，周晓雯胃里的鸡脖汤与前三名死者体内的成分一致，都含有特定配方的药材。但奇怪的是，她右手握着一把钥匙，经查是某个自助储物柜的。

当警方打开那个储物柜时，发现里面放着一本厚厚的日记。日记详细记录了周晓雯五年来的心路历程，以及她对母亲死亡的调查结果。

"她一直不相信那是意外。"林夏翻阅着日记，"她发现当年宴会使用的鸡肉来自一家有问题的供应商，而卫生局的检测报告被人为修改过。"

秦明读到最后几页，突然僵住了："她不是自杀...看这里。"

日记最后一页写着："我终于找到了真正的责任人，不是那些执行者，而是幕后操纵一切的人。明天我将与他当面对质，我要让他喝下自己种下的恶果。如果我失败了，这把钥匙会指引你们找到真相。"

林夏立刻下令："查周晓雯死前24小时的所有通讯记录和行踪！"

调查显示，周晓雯死前曾接到一个来自未登记号码的电话，通话时长12分钟。通过基站定位，电话来自城市另一端的一栋私人别墅。

当警方突袭那栋别墅时，发现主人已经逃离，但在地下室里，他们找到了一个小型实验室，里面摆满了各种毒理学书籍和药材。墙上贴着一张五年前宴会参与者的完整名单，其中四个名字已经被红笔划掉：周维和另外三名死者。

但最令人震惊的是，在实验台抽屉里，警方发现了一小包红色纤维——与死者指甲下发现的完全一致。

"不是周晓雯..."秦明看着这些证据，"她可能是帮凶，但不是主谋。有人在利用她的仇恨策划这一切。"

林夏检查着实验台上的笔记："这里有完整的计划，包括如何用不同毒物制造不同死亡假象。周晓雯可能只是执行者之一。"

别墅的主人很快被确认是当年为宴会供应鸡肉的食品公司老板杜志明。在周晓雯的日记中，她发现杜志明明知鸡肉有问题，却贿赂官员放行了那批货物。

"杜志明利用了周晓雯的复仇心理。"秦明分析道，"他引导她杀死那些可能揭发他的人，最后再除掉她灭口。"

警方立即对杜志明发出通缉令，但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结案报告上，周晓雯被列为前三起命案的凶手，杜志明则涉嫌谋杀周晓雯。但秦明在报告上签完字后，总觉得哪里不对。

夜深人静时，他再次翻看所有证据，突然注意到一个一直被忽略的细节：所有死者胃里的鸡脖汤，当归的含量都精确到惊人的一致，这种精确度远超周晓雯作为一个学生的能力范围。

"还有一个人..."秦明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低语，"一个真正懂药理学的人。"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林夏的号码："我们需要重新检查所有证据。我想，我们可能漏掉了一个关键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