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车舆外传来刘离一声大喝,刘月辉、纪颂忙探出脑袋去看,只见不远处有二人一前一后正在奔跑,前面那人黑衣包裹极严,瞅那姿态显然是已经跑拉胯了,两条腿跟面条儿似的,脚丫子耷拉在地上往前挪。后面儿那个二乎乎的,虽然呼哧带喘,但明显气力有余,边追边蹦高儿骂呢:“跑啊!你个嘎嘣倔的野驴!咋不跑啦!赶紧跑哇!”
黑衣人被骂得实在忍不住了,回骂道:“小、小兔崽子!有、有本事,你、你、你让我歇一会儿!”
“歇?歇你奶奶个爪儿!”王伦扒下一只鞋,“嗖”地扔了出去,正砸在黑衣人后脑勺。
“哎呀?!”黑衣人捂着后脑勺,踉跄着脚步骂道:“小、小兔崽子!你别、别逼我真、真收拾你!”
“特么想收拾我的人多啦!你算老几?!”王伦正要弯腰脱另外一只鞋,忽地被刘离拉住了臂弯。刘离喜道:“咦?!果然是你!王伦小兄弟!”
王伦脑子还没好利索呢,当即一惊:“呀呔!什么人?!竟敢只用一只眼睛瞧我!”
这特么王伦,埋汰人家瞎了一只眼,下嘴可没有这么损的!还不止如此呢,这话儿未落,王伦脑筋一转,瞧着逃跑的黑衣人,当即急道:“啊呀!原来是同党呀!”
王伦也不由刘离解释,立马一拳捣向了刘离鼻梁,刘离一愣,却也从容地单臂一架,便顺势捉住了王伦手腕。王伦见状愣道:“呀哈?!还是练家子!?”
说罢,王伦翻腕解开钳制,沉肩弓腰,又连续三拳砸向刘离。刘离边退边拆解招式,几招过后,又弓腰躲过王伦一记高边腿,二人拉开半丈距离,刘离才急道:“小兄弟!怎么不识得我啦?我是刘离啊!”
“刘离?!”王伦好似想起了什么,低头喃喃道:“咝——刘离……”
“小兄弟!我们一起闯荡的天泽森林呀?”
“天泽森林……你……”王伦眉头深皱,不自觉将手指插进头发里……
“你怎么了?咱们一起打义兽驺虞、火凤凰、诸怀妖牛,这才多久啊?”刘离笑道:“你小子怎么忘啦?”
“义兽驺虞……火凤凰火、火凤凰……”王伦眉头深锁,一时间,脑子似乎进入了恍惚的状态,缓缓蹲在地上抱头思索着:“火凤凰?诸怀妖牛?诸怀妖牛…… ”
瞧着王伦痛苦的样子,刘离才发觉不对劲儿,于是急切地蹲在王伦身边,关心问道:“小兄弟,你怎么了?!”
……
“咦?你们家刘离这么好的拳脚本事?”纪颂轻哼了一声,说道:“月辉啊,深藏不漏啊!”
纪颂这话多少带着点揶揄,但刘月辉也惊异着呢,从舆窗里缩回脑袋,刘月辉疑惑道:“我也意外呢,呃……不过,刘离是我们刘家外出历练经历最多的人,说不准是历练时的机缘?”
“机缘?我特么从十来岁就出去逛荡,我咋没这机缘呢?”纪颂不悦道:“你们俩行啊!一看咱陛下要发展武功运动、增强人民体质,你们两家这是背着我发力啊?!一个私藏体术本事,一个砖头在手、天下我有,搞事情啊?是不是玩阴的,憋着跟我争宠啊?!”
刘月辉一时语塞,陈封却道:“咱们干什么来了?回头拜见了陛下,你就求陛下一求,让你儿子和程姑娘一起去拜师,不也学了本事了?”
“我说的是拜师的事儿么?我说的事拜师的事儿么!”纪颂说道:“我说的是你们俩,尤其是你!姓陈的!咱俩从小光屁股玩到大,陛下把他大名赐给了你,把乳名赐给了我,你说咱俩啥关系?我就几个月没回都城,合着你把我忘了,勾搭老刘,暗地里早就鼓捣起来了,啥意思?满伏波国就属我缺心眼儿啊?!”
刘月辉尴尬道:“刘离的本事,我真不知道……”
纪颂看向陈封,陈封耸耸肩,说道:“你不用看我,我说陈烈的事我也不知道,你信么?”
“我信你个屁老丫子!”
纪颂这心气儿不顺啊,指着陈封道:“你等着!一会儿等到陛下那儿,我高低琢磨个由头儿告你一状!”
“你告、你告!”陈封笑道:“你告赢了我请你喝酒!”
“我差你这口酒?!”纪颂说道:“陛下那随行马车里,好酒不多的是?怎么还要不到两坛尝尝?到时候,我让你眼巴巴看我喝!”
陈封大笑,抬手正要回怼,忽听车外喊道:“刘大哥!!”
刘月辉、纪颂、陈封和程休颜忙又掀开舆帘、车帘去看,只见王伦欣喜地站起身来,一把抱住了刘离,欢喜道:“刘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刘离也对这一惊一乍的情况有点懵,咧嘴问道:“小兄弟识出我了?”
“当然、当然!”王伦欢喜道:“哪还认不出刘大哥?!”
“那你刚才?!”
王伦一时哑语,眼珠子转了三两圈儿,脑子忽然正常过来,他缓了一会儿,才附在刘离耳边将这事那事、前前后后说了个清楚。
“什么?你们都在江湖学院?!”刘离听罢王伦的解释,没关心智力颠倒术,却惊讶着白巾小队居然都凑在了曙光学院!
“当然在!全都在!”王伦喜道:“走、走!我带你去见他们,他们要是见了刘大哥,说不准多开心!”
“团长?!”
这时候追认追了个空的独立团众将士赶了回来,一营长“大彪”汇报道:“报告团长!贼人趁着夜色逃走了!”
“呃?!你们……”王伦捂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好在他是白巾小队里受智力颠倒术伤害较低的,修为也算是高的,回忆了一会儿,王伦很快就想明白了眼前这些人是谁、要干啥,王伦忙强作镇定地安慰道:“我说兄弟们呐!我说什么来着?平时多流汗,战士少流血!总劝你们苦练本领、奋勇杀敌,你们不听,守着那点咒术法术当个宝儿似的,修为不突破,那些低阶法术就是放出花儿来又有个屁用?还打什么光系学院?都给我回去反思,思想要深刻!每人一篇论策,内容是思考如何做好文体两开花!再加一篇综述,主题是:全民习武,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王伦说话一正常,独立团的成员们不正常了……
“这娃是不是多少有些不正常?”纪颂问向刘月辉,刘月辉看了纪颂和陈封一眼,深以为然。
“散了吧、散了吧!”王伦又劝道:“大晚上的不回寝室,舍管老师该锁门啦!”
“呃……”
“大彪”愣愣地还问呢:“团长!光系学院院长楼咱不打啦?”
“冤冤相报何时了?”王伦苦口婆心说道:“稳定压倒一切、发展是硬道理!当前异族入侵,形势岌岌可危,尔等不思自立自强、抵御外辱,偏要纠结内讧,想着什么攘外必先安内,长此以往,尽耗精力于手足,无力御敌于西境,此消彼长,我九州何安?!若长此以往,尔等与洒家皆是九州之罪人,是民族之罪人!”
“大彪”愣愣地看了看王伦,又愣愣地看了看独立团的兄弟们,众人稀稀拉拉地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有了!立正!”王伦喝道:“大彪带队!全员回返咒术学院!回去后,好好给我写文章!字数不得低于五千字,写不够的重写!思想不深刻的重写!”
“是!”
独立团众咒术修士齐齐应和!
“滚吧!”王伦斥道。
“立正,跑步——走!牙而牙、牙而牙!”
……
“呃……”刘离挠挠头,不由得赞道:“小兄弟这觉悟、这带队伍的水平,不像牵头闹事儿的主儿啊!”
王伦哂笑,说道:“嗨!谁年轻时没干点儿糊涂事儿啊……刘大哥,还愣着干啥?走!我带你去见陈兄弟他们!”
“好!”刘离心里苦笑,怎么都是年轻时干糊涂事儿的,刘离无奈笑道:“小兄弟前面带路,我与几位族长禀报一声。”刘离说完这话,转头却见三位族长和程休颜都已经下了车舆。刘离正要禀报,却听纪颂抢先道:“小兄弟是个汉子!”
王伦这时恢复了本色,不卑不亢、搭肩施礼道:“族长过奖。”
纪颂竖起大拇指,直咄咄说道:“不知小兄弟哪个家族的英才,若尚无立业栖身之地,不妨来我伏波国纪家如何?”
刘月辉、陈封没个好眼神儿地斜眼儿瞅着纪颂,纪颂全当没看见,眼巴巴等着王伦回音,王伦却笑道:“感谢纪族长垂青,小生王伦是天泽国王氏家族的边缘分支子弟,出身不值一提。只是纪族长的好意,却不敢领受,正所谓忠臣不事二主,王伦虽不才,但已允诺效力新主,将来学业有成,便要投奔。”
“嘿?!是特么哪个不长眼的先抢了老子的买卖?!”纪颂瞪着眼珠子说道:“你告诉我是谁!我把他家主子拉出来打一顿,我看他敢和我争不?和我纪老爷拼,他有这个实力么?!”
“呃……是小生的一位朋友,名唤玉澜……”王伦尴尬地耸耸肩,低眉小声说道:“我、我已与她签了卖身契……”
“玉澜?玉什么澜?!”纪颂瞪着眼珠子还要喝斥呢,忽地发觉一旁被人扯了扯衣襟,纪颂转头一看,正是陈封,陈封压低声音,强按捺着心里的捉急,凝眉慌道:“玉澜!玉澜!”
“玉澜!?玉、玉、玉……”纪颂忽地一脸尴尬,苦笑道:“遇、遇见好爹妈,不如遇见好东家啊!好、好东家啊……”
王伦却耸耸肩,恨道:“好什么好啊!我是挨了顿揍,被迫签的……”
“呃……”纪颂点头鼓掌,笑着应和道:“好!揍的好哇、揍的好哇…… ”
尴尬的陈封和刘月辉也应和着拍手……
“哎?我说老人家,您这可有点不厚道了……”王伦说道:“小生我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要穷尽毕生之力追求武学巅峰,岂愿为区区官职和五斗米折腰?”
“小兄弟说的也对……”纪颂一听这话,又怂恿道:“但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了!你得自己支棱起来!”
“支棱?!要不是打不过她,我早跑了!嗨,不说了!我赶紧带您几位进学院,先与陈……呃……许大哥见面安顿一下。”
陈封的心忽地咯噔一下,他与许印已然两年没有见面,此时心里莫名激动,却又不敢教人看出个端倪,毕竟在他人所知里,他的儿子陈寂早已被妖人夺了心智,此时已不知逃亡何处。许印与陈寂的关系,包括许印在跑马涧的各样事,在伏波国的朝堂里,也只有皇帝与陈封二人知晓。
“许?姓许的?就是什么江湖学院的院长?特么老子我见他干什么?”纪颂边说边怼了怼陈封,飞了个眼儿骂道:“老陈,你说对不对?咱们要见是也来见陛下的,特么姓许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下出来的蛋,走后门儿弄了个什么院长的头衔,还把你儿媳妇给抢了,特么不打他一顿都算是给他面子了,跟他见面?老子还给他脸啦?!”
这话虽然是向着陈封说的,但陈封心里这个气呀,忍不住心里暗骂:“特么姓纪的,你特么才是王八!你儿子才是王八蛋!”
“老陈?你咋就不敢吱个声?”纪颂说道:“这特么玉澜要是我儿媳妇,谁敢横出一道抢了,老子特么拼命也弄死他全家!”
“是、是……”陈封应和着,心里骂道:“按你这说法,我特么灭我自己全家啊?”
眼看着面前是长辈,又是伏波国国内各族之长,王伦也不好说啥,正尴尬处,刘离小声说道:“纪族长有口无心,小兄弟莫往心里去,咱们一同进去罢。”
王伦应了声,便带着众人往里走。眼见着刘月辉、陈封、纪颂一路啧啧赞叹曙光学院建设得辉煌大气、美轮美奂,刘离才悄悄对王伦道:“小兄弟,莫怪纪族长嘴上不留情,这事有些隐情,我听说,玉澜公主原本是要嫁与陈族长的儿子的,可亲事却被这位许院长莫名其妙抢了。也不知这许院长到底多大的背景,怎地以前从未听说过?”
“啊?”王伦立刻就明白了这里边儿的事儿,由陈寂而变成许印这事,里外过程大概,白巾小队几乎都知道,可这些别人不知啊,王伦思忖一瞬,只好提醒道:“刘大哥,这里面牵涉重大,一会儿见了许大哥,不论怎样,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就当你从不认识他!”
王伦刚说完这话,便瞧见了一旁程休颜略有疑惑的眼神,王伦做贼心虚,登时汗又要憋出来了,忙解释道:“嗨!他们俩逛青楼这事儿,说出去不好听、不好听!”
程休颜瞬间脸羞得通红,虽然她自幼在海岛中长大,但对大陆上的事情也知晓一些,那青楼哪是正经去处?——不止程休颜脸红了,刘离的脸也红了啊!特么他虽然是个粗犷汉子,可青楼真是没去过啊!眼见被王伦这货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儿冤枉了一回,刘离登时就来气了。
以王伦的眼色当然看得出来,可本着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道理,当即给了刘离一个“要忍辱负重”的眼神儿,就特么这,王伦还补刀呢:
“谁正经人去那种地方!丢人呐!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许大哥的老爹和师父还不得卸掉许大哥的腿?!保密、保密……”
刘离强忍着一肚子气,白了王伦一眼,说道:“你可一点儿也没保密啊!”
程休颜自然懂得礼数权衡,于是借机打岔道:“师父……是什么?”
“就是老师啊!在我们江湖学院,乃至将来的九州大陆整个江湖界,讲的是什么?讲的那叫一个侠肝义胆、尊师重道,什么是尊师重道?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叫师父!”
“拜老师……之后……”程休颜犹豫问道:“还要认老师做父亲?”
“就那么个意思,哈哈!”王伦说道:“咦?!我忘记问了,刘大哥,你们是来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