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几场雪,雪停,天气晴好。
路阳与夏老师一同往路阳家走去,穿梭在田间小路,风带着麦苗的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还没到家呢,路阳老远就看见母亲站在家门口张望,夏老师指着远处的路秋华问:“那是你母亲?”
路阳答:“是的,那是我母亲。”
远远的看不真切,只能看出一个瘦弱的身形,待到走近了,才看清那张苍老的脸,和一双枯瘦的手,她脱口而出,“你有一个了不起的母亲。”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妈,这是夏老师。”她向母亲介绍夏老师。
“夏老师好。”路秋华礼貌的与夏玉梅打招呼,她随路阳去学校观看芭蕾舞义演的时候见过这位老师,当时直夸这位老师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是天生的芭蕾舞演员。没想到这位漂亮老师居然光临路家,这是路家的荣幸。
“路妈妈好。”夏老师的声音很温柔,跟她的气质很配。
“您快进屋,外面冷。”路秋华这才想起让客人进屋。
桌上照例放了两盘菜,一盘炒腌菜,一盘溜鱼。
路秋华搬起桌旁的椅子,扯起袖口擦了擦,然后递给夏玉梅,“夏老师请坐,家里简陋,也没什么像样点的东西,让您见笑了。”
夏玉梅安慰道:“路妈妈,可别这么说,我小时候家里比这还简陋,可我没放弃啊,我一直很努力的往前走才有了今天,我看路阳身上就有我当年的那股拼劲,这孩子,我看好她。”
路秋华见有人夸自己的女儿,她心里也是高兴的,夏老师说话的时候,她就一直面带微笑。突然她瞅到桌上的两盘菜,外面天寒地冻的,夏老师走那么远的路来到她家,肯定也饿了,自己光顾着说话,怎么忘了这茬事。
路秋华赶紧将桌上的两盘菜端起来,“我拿去热热,一会儿就好,夏老师就在这吃个饭。”
夏老师一把将那两盘菜夺过来,递给路阳,“让路阳去热吧,我和您聊两句。”
路秋华立刻就知道夏老师来此处还有事,以前学校的老师也来过她家家访,路秋华搬起另一把椅子挨着夏老师坐。
夏老师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关于路阳学芭蕾舞的事情,您是怎么想的?支持她的决定吗?”
路秋华说:“您想听真话。”
“当然,我需要知道您的真实想法。”
路秋华说:“说实话,一开始我是反对的,想必她的身体状况您也已经清楚了,我是她的母亲,我更担心。可是看着她这些日子在家苦苦练习,我知道她是真的热爱,作为母亲,我没有理由去反对她喜爱的东西,我只有全力支持。”说到最后,她请求道,“夏老师,请给她一次机会。”
“好的,您的想法我知道了,放心,我这次来就是来告诉您,路阳,我已经收下她了,她以后就跟着我学习芭蕾舞。”
“真的。”路秋华激动的就要给夏老师跪下。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这双膝盖还有点用处。
“别,别,您别这样。”夏老师将路秋华拉起来。
“妈,要跪也应该我来跪。”路阳将那两盘菜热好端出来。她们刚刚说的话,路阳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不是她故意偷听,而是这个家实在太小,又没有隔音,她想不听都难。
“老师,您收了我这个徒弟,我就得给您磕三个响头,这是规矩。”路阳说完,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夏老师受完礼,扶路阳起来,“这拜师礼我收下了,既然拜了我为师,以后就得好好学,要不然我可是不会承认你这个徒弟的。”
“是,夏老师,您放心,我肯定认真学。”
路秋华在旁适时提醒道:“快吃饭吧,刚热的菜,等会儿又凉了。”
“夏老师,吃饭。”
“好。”
夏老师虽说已收路阳为徒,但是其它动作却未曾再教半分,路阳现在所练的还是考试的那几个动作。
夏老师说,只有把基础功练扎实了,以后才能突飞猛进,就像盖房子,房子盖得再高,地基若不牢固,也会有轰然倒塌的一天。
夏老师说的话路阳信,不是因为收她为徒,也不是因为她曾维护过她,只因为她这个人可信。
下午,路阳放学的时候,夏老师在学校门口等她。
路阳一见到夏老师就特别开心,“夏老师好。”路阳开心的和夏老师打招呼。
“放学啦。”
“嗯,放学了。”
“老师现在是来和你告别的。”夏老师说,“今天回上海,快过年了,剧团在筹备春节时的晚会,让我回去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路阳的心突的一沉,“夏老师要走吗?还会不会回来?我要怎么去找您,您不是收我为徒了吗,您这一走,我该找谁去学?”
路阳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夏老师不知该回答哪个。她觉得自己就像行走在沙漠中,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盏灯,指引她往前走,却突然灯灭了,她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夏老师笑着说:“放心,我既然收你为徒,就不会不管你,只要有时间,老师就会来找你,希望老师下次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路阳。”
路阳虽是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放心吧夏老师,我不会偷懒的。”
有一辆客车停在学校对面的马路上,车里的人开窗向这边喊道:“夏老师,快走吧!”
夏老师答应了声,“唉,这就来。”
路阳看着那辆客车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她的眼前,她突然就红了眼眶,她还是没有习惯告别,纵使她知道告别是人生的常态,没有人会一直陪着另一个人,就像她,终有一天也会告别,那么同她告别的这个人会不会也如她现在这般难过。
路阳不愿去想,这是个伤心的问题,路阳不想伤心,她想开心。
因为夏老师的离开,路阳的心情也是一落千丈,回家后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发呆,路秋华同她说话她也没听见。
“怎么了,阳阳,发生了什么事,这么今天不开心?”路秋华把椅子搬过来,与她挨着坐。
“妈,夏老师走了,她回上海了。”
“那她还会回来吗?”路秋华小心翼翼的问。
“她会回来的。”路阳喃喃自语,不像说给母亲听,倒是像说给她自己听的,“她说她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路秋华算了算,夏老师她们这一行人在这个小地方住了大半个月,是该回去了,毕竟这里不是她们的家。于是,路秋华安慰路阳,“阳阳很喜欢这位夏老师吧。”
“嗯,她是位好老师,跟妈妈一样好。”长这么大,她所认识的人不是欺负她就是嘲笑她,对她好的人,路阳想了想,一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
“阳阳舍不得了?”
“舍不得。”
“阳阳舍不得,那放寒假了就去上海找夏老师,她说了要教你学芭蕾舞的,你去找她也不是不可以的事。”
经母亲这么一指点,路阳的心瞬间敞亮多了,对啊,夏老师走的时候说过会来找她的,就算夏老师不来找她,她也可以去上海找夏老师,又不是此生不再见面了,她突然期待快点放寒假。
“妈,我先压个腿,等我腿压好了再来吃饭。”路阳拎起书包就进了房间。
路秋华看着女儿的背影摇了摇头,她这个女儿啊,说风就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