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深灰云层像浸透水的棉絮,压得写字楼玻璃幕墙都泛着青灰。杨思辉捏着皱巴巴的简历站在电梯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西装第二颗纽扣处,一枚淡金色的北斗符文若隐若现——那是十八岁生日夜弥勒佛托梦后,永远烙在皮肤上的印记。
“叮”的提示音里,电梯门开合间泄出冷白的光。他瞥见自己映在金属壁上的倒影:眼底青黑浓重如墨,左眼角跳动着细小的金光纹路——这是天眼将开未开的征兆。自从半年前在孤儿院后山目睹三跪儿童异象,这种生理性的预警便愈发频繁。
一、镜中玄机
面试间的长桌后坐着三人,中间那位女士涂着珊瑚色口红,指甲叩击着简历发出“哒哒”声:“杨先生,你说自己能看见...灵体?”她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职业性的礼貌,眼神却像看着实验室标本。
杨思辉喉结滚动,掌心沁出冷汗。他想起上周在便利店值夜班时,那个对着冷藏柜说话的灰衣女人——当时他看见她肩头蹲着个浑身焦黑的孩童灵体,正用烧伤的手指戳她的太阳穴。“有些特殊感知...”他斟酌着措辞,余光忽然扫过房间角落的穿衣镜。
镜面深处泛起涟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本该映出面试官的镜中世界诡异地扭曲了:珊瑚色口红女士的脖子上盘着一条青鳞巨蟒,蛇信吞吐间露出她西装下若隐若现的北斗纹身;左侧的男士化作骷髅骨架,肋骨间卡着半卷《南华经》残页;右侧那位看似普通的年轻人,背后竟生长出九道墨色光带,每道都缠绕着无数怨魂残影。
“这是...贪狼、巨门、文曲...”杨思辉脱口而出,前世卷帘童子的记忆碎片突然刺痛太阳穴。他看见镜中骷髅举起骨爪,在虚空中划出玄奥符印,珊瑚色口红女士的瞳孔骤然变成竖瞳,蛇信舔过嘴唇:“终于肯看清楚了?劫尘使者。”
二、劫尘迷局
话音未落,镜面轰然炸裂!万千碎玻璃如黑蝶振翅,杨思辉本能地抱头侧身,却见碎玻璃片悬停在半空,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场景:宝殿内佛道二界神仙对峙,北斗七星化作七座青铜巨门,门缝中渗出黑红色的浊气;母亲在精神病院的走廊上奔跑,发间飘落的不是白发而是金色梵文;父亲站在悬崖边转身,眼中竟有龙凤图腾交缠......
“这些年你以为自己是天命者?”青鳞巨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女士的身体诡异地拉长变形,西装裂成鳞片,“不过是佛道两界养的药人——七次生死劫,不过是往你体内种满因果蛊虫!”
骷髅骨架张开下颚,发出齿轮摩擦般的笑声:“卷帘童子偷阅《因果经》,被贬尘世受七苦煎熬,可知道为何选中你?”残页《南华经》无风自动,“因为你这具凡躯里,藏着能打开幽冥鬼市的钥匙!”
九道墨色光带骤然收紧,年轻人的脸分裂成九张不同的面孔,每张都带着悲悯与嘲讽:“看清楚了,劫尘局的真相——”光带化作锁链缠住杨思辉四肢,他看见自己心口浮现出七道符文,正被某种黑暗力量缓缓抽取,“佛要借你渡化亡灵稳固香火,道要借你重启轮回掌控因果,而你......”
三、心灯破魔
喉间涌上铁锈味,杨思辉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生生拽出。剧痛中,他忽然想起十八岁生日夜弥勒佛的话:“劫尘印非神授,乃心光所化。”右手下意识按住胸口,淡金色符文突然爆发出强光!
“轰——”墨色锁链应声而断。杨思辉踉跄着后退,天眼彻底睁开:青鳞巨蟒原是贪狼星官所化,骷髅骨架是巨门星的业障化身,而那九面年轻人,竟是文曲星分化出的九世善念。三尊星宿同时露出惊骇之色,镜中世界开始崩塌。
“你们困于天道法则,便想借我打破僵局?”杨思辉擦去鼻血,金光顺着指缝流淌,在地面绘出北斗大阵,“可我偏要看看——”他抬手握住镜中母亲飘落的梵文,那些字符突然化作金色莲花,“人心自有明灯,何须仰仗神明!”
莲花绽开的刹那,整个空间剧烈震颤。贪狼星官化作流光遁走,巨门星的骨架碎成齑粉,文曲星的九张面孔露出释然微笑:“卷帘童子果然未被消磨灵识...也罢,佛道之争本就是虚妄。”九道墨光融入杨思辉眉心,“这是前世你为救凡人私自修改的九世因果,今日还你。”
四、红尘新章
当杨思辉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瘫坐在写字楼外的台阶上。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他汗湿的脸庞。手中的简历已被雨水泡烂,却露出夹层里一张泛黄的纸条——那是今早出门前在玄关发现的,父亲笔迹的最后留言:“劫尘局中局,心光是舟筏。”
“小杨?”熟悉的檀香气息笼罩上来,抬头看见慈恩寺的明远住持撑着伞站在面前,僧袍下摆沾着泥点,“果然在这里。”老人递来干爽的毛巾,眼神扫过他颈间若隐若现的符文,“面试如何?”
杨思辉望着雨幕中模糊的城市轮廓,想起镜中父亲转身时龙凤图腾的含义。指尖抚过胸口的劫尘印,那里正传来温热的脉动,如同另一个心跳。远处教堂的钟声混着寺庙的晨鼓,在雨幕中织成奇异的韵律。
“住持,”他站起身,西装上的褶皱被金光熨烫平整,“您说佛道两界为何总要争个高低?”
明远 smiled,从袖中取出半块刻着北斗的玉佩,与杨思辉锁骨处的胎记严丝合缝:“因为他们忘了,真正的劫尘使者从来不是棋子——”老人望向乌云裂开的缝隙,那里透出一缕微光,“而是能同时握住佛前灯与道旁剑的人。”
雨停了。杨思辉跟着住持走向慈恩寺方向,皮鞋踩过水洼,惊起几只振翅的蜻蜓。他看见自己倒映在积水中的影子,左眼角的金光纹路已化作完整的天眼图案,而右眼角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淡银色的月牙——那是从未在北斗符文中见过的符号。
手机在裤兜震动,弹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墨瞳观万象,心灯照千劫。明日卯时,城西旧水厂,有人等你破局。”发件人署名处,赫然是本该早已停机的父亲号码。
暮色渐沉,慈恩寺的檐角挂着雨后的虹。杨思辉摸着口袋里的半块玉佩,听见明远住持在前方轻诵:“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他突然明白,所谓七死轮回,从来不是终点,而是让他学会用凡人之眼,看透神明棋局的开始。
当最后一缕天光没入地平线,杨思辉后颈的皮肤突然发烫。他知道,那是第七道符文正在觉醒——不是来自北斗七星,而是源自他胸腔里,那颗跳动着凡心与神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