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二头带我犯过的二不仅于此,有阵子他在录像厅看了古惑仔电影,觉得男生抽烟很酷,于是在他家旅社偷了煤老板几支烟,跑我家来说要教我抽烟。
那个年纪的我们眼里,小孩挑战大人的行为就是炫酷,于是我俩躲在楼道里,一人点一支,你一口我一口地吞云吐雾。
不一会儿,我俩就呛得不行,实在受不了,吸一口就猛吐一口口水,也是你一口我一口,活像俩饱受病痛折磨的肺结核患儿。
“咳……咳咳……这‘葡萄’味儿不行,跟你说……我家还有迎客松、红塔山、阿诗玛……下次让你见识见识,咳咳咳咳……”
武二头比我好不到哪去,但他还在硬撑,我知道他在等小雪姐来。
等小雪姐经过楼道,惊异地望向我俩,武二头赶紧深吸一口,冲她吐出一个深情的烟圈,跟着没憋住,就是一串剧烈的咳嗽加喷嚏,鼻涕口水喷了小雪姐一裙子。
不出意外,我和武二头一人喜提一顿好打。
……
夏天到了,十九道门的孩子喊我一起去镇外的水库摸鱼洗澡。
那水库每年都会淹死几个,爸妈严令禁止我跟他们去,上班时间就叫小雪姐看着我,奈何小雪姐架不住我软磨硬泡,只能跟着我们一块儿去,我们下水,她就在岸边帮我们看管衣物。
镇上的男娃都野惯了,个个晒得油光发亮,没到水边就脱个精光,用他们话说叫“甩大鸟”,就看他们甩着大鸟跑到足有一人多高的石台上大喊——要死鸟朝上,不死翻过来!
喊完就一个猛子扎进去,再出来时已经游出老远。
只有我还穿条巴掌大的小三角裤,保留着城里娃最后的矜持,小雪姐笑我,
“都是小公鸡头儿,害臊啥咧,那点东西姐又不是没看过!”
她不知道的是,我不是怕她看,我是不想给他们看。
武二头教我抓鱼,那玩意儿滑溜溜的,只一碰就窜得没影,有一回还蹦起来给了我一个大逼兜,叫我忙活半天仍是一无所获。
武二头骂我戆蛋,亲手教我,双臂张开,将一群鱼儿拨拢到一处,一步一步赶到浅滩上,往前一个虎扑,等他啃着一嘴烂泥,顶着一头水草爬起身来,果然有条泥鳅在他身下压着
他捡起泥鳅,屁颠颠地跑上岸,递到小雪姐跟前,嚷着,
“姐,刚捉的,给你补补身子!”
小雪姐正枕着胳膊打盹儿,一睁眼,就见个赤条条的半大小子站在跟前,提着个又粗又黑还活蹦乱跳的条状生物丢到她跟前,慌忙大喊不要不要。
结果一个非不要,一个硬要给,拗到最后蹭的小雪姐白裙子上一身泥,气得她一把夺过那条泥鳅,劈头盖脸就照着武二头脸上打,一边打还一边骂,
“你个小下流胚子,别以为姐不知道你啥意思!你自个咋不吃了补补脑子?……咋了打你还敢躲?躲啥?老娘又不强奸你!”
“哎哟哎哟!别、别撒,我哪敢呐!……我的大姐、好姐、亲姐!”
武二头被打得鬼哭狼嚎,一面捂着脸求饶,一面往水边逃,最后一个大马趴跌进水里,只剩个黑不溜秋的大屁股在水面上漂着。
然而我见他挨打时,频频给我使眼色,眼里写满了得意。
当我们洗完回去,十九道门的街坊望着我小裤头上那一裤裆湿漉漉的老黄泥,纷纷露出唯恐避之不及的表情,我才觉得小雪姐说的有道理,此后再去玩水也学他们的样儿放飞自我,精着下去,光着上来。
虽然一到家,小雪姐就给我从上冲到下,包括那条粘着黄浆的小裤衩都搓了个干净,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开学前,我爸把我拉到卫生院门口的理发店剪头发,给我理发的叫春姨,也是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女人,这个以后再说。
春姨摸着我一头全是泥屑的小刺头,说,
“头发根根站,就是二吊蛋,小二吊蛋,经常下河洗澡吧?”
我爸脸色瞬间变了,回家告诉我妈,我又喜提一顿好打,不过这次有小雪姐陪我挨打。
其实一直以来我爸妈都把小雪姐当自家人看待,但那次打我俩打得是真凶,还说要把她送回乡下嫁人。
我俩被一起赶到楼道口罚站,小雪姐两手攥着裙角,脸红扑扑的,眼泪珠子一个劲往下掉,但她发现我在偷瞟她时,又冲我挤出一个笑脸,佯装怒道,
“看啥看!还不都是你害的!”
“你……真要回去嫁人?”
“屁!嫁你,你要不?”
“……要!”
毕竟是连累了人家,不太敢说个“不”字,但我其实心里想的是武二头应该会要。
她这才破涕为笑,笑得两只眼像弯弯的月牙一样,我头一回发觉,她其实也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