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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秀英觉得赵德诚正在住院,这时候跟他理论企业法人的事,不太合适,于是就又去找鲁文泽。
鲁文泽万般无奈,只好据实相告。
原来,从卤味店开店之初,营业执照就是用曹秀英身份办理的,鲁文泽也只是一个打工的而已。
当初,赵德诚看曹秀英每天下午都要出摊卖酥鱼,很辛苦,赶上坏天气,就更难了,赵德诚心疼她,就想着帮她弄一个固定的小店。
赵德诚了解曹秀英的脾气,如果直接跟她说开店的事呢,估计她不会同意。思来想去,就找来鲁文泽配合他演了一出戏。
鲁文泽之所以愿意配合赵德诚演这一出戏,是因为赵德诚是他的恩人。
鲁文泽家境贫困,偶然的机会,得到了赵德诚的资助,上了一所技校,学习的是厨师专业。毕业后在酒店干过一段时间,积累了一些经验之后,就想出来自己创业。
赵德诚也知道了鲁文泽的想法,于是就借这个机会,让他出面,以老板的身份打理卤味店,并想方设法将曹秀英引了过来。
赵德诚没想到他们把一个小店做出了名堂,规模不断扩大,他就知道,这步棋走对了。
有赵德诚在背后坐镇,卤味店的生意蒸蒸日上,这就是赵德诚暗地里帮助曹秀英的方式。
赵德诚也知道迟早得把真相告诉曹秀英,但是没想到如此突然。
曹秀英得知真相后,突然就明白了那天鲁文泽酒后说的几句话,说什么受人所托,原来是受赵德诚所托。
曹秀英得知“味之源”这个食品厂是属于自己的,并不开心,她不可能心安理得接受赵德诚的这种施舍。
是的,在曹秀英看来,这无疑就是一种施舍,这些不是靠曹秀英自己拼搏得来的,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不食“嗟来之食”。
所以,曹秀英想的是,等赵德诚康复了,就去把企业法人的名字改过来。
跟二十几岁相比,曹秀英明显成长了很多,对金钱的追求上,她有自己的原则,她信奉的是要靠自己的双手获得想要的东西,而不是像寄生虫一样吸食他人现成的劳动成果。
一段时间之后,赵德诚已经完全康复,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和生活。曹秀英听其他同事说,赵德诚的那次车祸是人为的,据说是厂里的副厂长找人故意破坏了赵德诚车子的刹车,副厂长已经被抓起来了。
这样的事情,厂里是不可能张扬的,只有通过小道来传播。
原来,企业里的明争暗斗也如此凶险啊。
在赵德诚到路发动力上任之前,那个副厂长是最有希望成为正厂长的,结果被赵德诚截了胡,他自然气不过。
副厂长,副职嘛,一般就是空有其名,无实权的。但是作为一名元老,为厂里奉献了大半生,只想在退休前争得一丝荣誉,可是他用错了方法。
副厂长以为赵德诚一旦出车祸,非死即残,那么正厂长的职位必然会空缺,他就有机会成为正职,可惜如意算盘没打好,反倒把自己算计进了监狱。
人呢,不管在哪个岗位上,做好本职工作是己任,整天想着沽名钓誉,终不可取。
这件事,也给赵德诚上了一课。
以前的赵德诚,在工作中,只想竭尽全力做好每一项工作,有十分力就出十分力,从来没有考虑过周围人的感受。
要知道,人就像一盏灯,当你拼命把自己的亮度调高时,就使得周围其他灯暗淡了下去。
这并不是说明人家没有努力,只是能力有限,拼尽全力也比不过最亮灯。
试想,因为自己的能力比较强,就否定了别人的努力,换了谁,心里也不会舒坦吧?所以那个副厂长的所作所为就可以理解了。
当赵德意识到这些时,就不再责怪副厂长了,他向有关部门递交了谅解书,希望用这种方式,为副厂长减轻一点罪责。
后来,赵德诚主动找了曹秀英,跟她聊关于味之源法人的事情。
曹秀英的态度就是把名字改了,自己不可能平白无故接受施舍。
赵德诚说:“你非得认为我这样做,是一种施舍?为什么就不能是一种心意呢?对干妈当年养育之恩的报答,对你的亏欠的补偿。”
曹秀英说:“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不必非用这种方式。至于你说对我的亏欠,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在我看来,你并未亏欠我什么。”
曹秀英自然不明白赵德诚所说的亏欠是指父亲赵继业当年做的恶。
面对曹秀英这样的态度,赵德诚也很无奈,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法做出补偿。
赵德诚见自己劝不动曹秀英,就找妹妹赵德慧一起想办法。
赵德慧说:“哥,这事还不简单吗?让英子姐嫁给你,你的就是她的,还愁啥?”
赵德诚说:“你正经点,我是很严肃的找你商量,你别总说那些不现实的话。”
赵德慧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于是就找曹秀美去劝说曹秀英接受赵德诚的好意。
面对这巨大的馅饼,曹秀美都有些心动,她不明白曹秀英为什么要拒绝。
当年,曹秀英突然嫁给王保国的原因,曹秀美并不知道实情,她总以为曹秀英是看中了王家的家世,所以在她的潜意识里是有点看不起嫌贫爱富的曹秀英。
虽然,当年曹秀美上大学的费用很大一部分来自王家资助,但是曹秀美并不感激王家,她觉得那是姐姐曹秀英以自己为代价换来的。
因而,曹秀美一直觉得曹秀英把钱看得很重要,如今面对赵德诚的金钱攻势,曹秀英竟然能抵住诱惑,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曹秀美还是去找曹秀英谈了谈:“二姐啊,我说你怎么这么傻呢?人家德诚哥是为了报答咱妈当年的养育之恩才这样做的,你怎么就不能痛痛快快接受人家的心意呢?这样别别扭扭的,弄得大家都不舒服。”
曹秀英就不乐意了,说:“赵德诚倘若仅仅是为了报恩,有很多种方法,唯独这种方法不可取,尤其还瞒着我,擅自做主,把我当什么啊?”
曹秀美说:“你怎么这么轴呢?油盐不进了?我该怎么对你说呢?你换位思考一下,若是你欠了别人的人情,你想还人情,人家拒绝了你,你什么感受?是不是觉得这份情越积越多了,怎么也还不完了?”
曹秀英说:“我读书少,你们上过大学的人就别跟我讲大道理了,我听不懂。”
曹秀美不高兴了:“二姐,咱就事论事,你怎么又阴阳怪气了?这么多年了,但凡有争执的时候,你就说这样的话来刺挠人。你当年没读成大学,的确很遗憾,可是你不能一直把自己困在这个心结里,我们没人嫌你读书少,是你自己解不开这个心结。”
曹秀美的这一番话很有震撼力,一下子戳中了曹秀英的死结。
这么多年,虽然她口头上没有抱怨过,但是在内心深处,怎能不遗憾呢?怎能不抱怨呢?她抱怨命运的捉弄,抱怨老天无眼。
曹秀美又接着说:“如果说没有上大学是你的遗憾,那就去弥补这个遗憾,你才四十出头,还年轻,可以参加成人高考,完成你的大学梦。”
曹秀英一愣:“成人高考?”
曹秀美说:“对呀,我相信以你的学习能力,一定没问题,试试吧!”
曹秀英混沌的大脑顿时清晰了,就像迷航的船突然找到了方向,她内心一阵悸动。
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儿子当年的高中学习资料全部从地下室翻了出来,那些带着霉味的书籍和试卷就像是曹秀英发霉了的梦想一样,被抛弃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许久了。
曹秀英把一箱箱的书籍摊放在阳台上晾晒,顺手拿起一本书,看到里面那些内容,既熟悉又陌生。
曹秀英心想,我的生命才过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该换个活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