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见
“这缠喉风是什么？”常青不明白。
“能引起此症的原因有很多，内有积热，外遇寒邪，就会导致喉头水肿，呼吸困难。你们看死者脖颈处，整个脖颈都肿胀起来了。”
陶修远和木香俯下身子去看，过然发现这死者的脖子肿胀异常。
“我开始以为这样的肿胀是死后的正常现象。”木香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查出死者真正的死因了。
“有时候不能硬扣书本，书中说死者死后尸体会膨胀肿大，那也得有特定的环境和天气，现在是寒冬腊月，首先这气温就达不到。而且脖颈处肿胀，尸体其他部位却不见异常，你这又作何解释？”
“姜小姐，我错了。”木香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就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东西需要继续学习。
“傻小子，还不拜师。”
陶修远赶忙在旁边提醒。
“我不收徒弟，而且现在也不是恰当的时候。”姜落葵继续检查尸体。
木香摇摇头，继续专心给姜落葵记录。其实他知道姜落葵为何不收他做徒弟，也是尊敬柳老。柳老也算是落葵的启蒙师父，他因为仵作的身份，很多人不愿与他深交。甚至他生病了，那些平日里号称是悬壶济世的大夫都不愿意施以援手。还是姜落葵的爷爷替他看了病，还没有要诊金。
柳老很感激，就赠与了落葵一些有关于仵作的书籍，没想到落葵竟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小小年纪就跟着柳老身边学习了几天。还是姜淮山觉得女孩子不应当这样抛头露面，前行拽回了家。
“死者被发现时，眼睛就是这样闭着的么？”
落葵转过身去问木香。
“不是的，眼睛睁得很大，似乎是死不瞑目的样子。”
木香说到这儿，身体瑟缩了一下，他从前都是跟着柳老，这样的尸体还是第一次看到，只觉得当时看到尸体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心惊。
姜落葵用手撑开了死者的眼睛，死者已经死去多时，眼中看不出什么了，只有浑浊一片。
“这是那嫌疑犯的衣服。”
常青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些犯人被关进来之后，衣服就要统一进行处理，但因为这嫌疑犯衣服上有血渍，所以被陶大人单独保管起来了。
姜落葵看着一身雪青暗纹锦缎短衣，上面放着一个制式简单的铜制应龙纹发冠。
姜落葵心中明了，这衣服的主人，大概率是一个年轻人。她接过衣服，就能闻到一股檀香的味道。
衣服下摆处有一些血渍，现在已经干涸了，不是很明显。
“这人不是凶手。”
现在姜落葵可以很明确地断定，这衣服的主人，确实不是凶手。
“你是如何知晓？”
陶修远也凑近了看衣服上的血渍，上面的血确实是喷溅状的，这也没什么 不对。
“不对，不是喷溅状血迹，这种血迹明显是抛甩状的。如果他是正面割了死者的喉咙，血迹的状态不对，而且位置不对，太低了。大概率是这人躺在地上，然后被真正的凶手嫁祸，因为晚上庙里太黑，凶手一时之间没有看清楚血迹抛洒上去真正的位置。”
“那这也不能断定和人和死者没有关系，现在不是刚抓回来，还没审呢。”
陶修远叹了口气，他们这钱姓郡守大人，又不知道跑去哪儿了。钱郡守并不是一个昏庸无道的人，他很勤勉，每天看上去也很忙碌，常常忙到顾不上吃饭睡觉。但具体有什么政绩，就是需要他在的时候找不到人。
“钱大人又不在？”
落葵小时候就经常跟着柳老来衙门，爷爷也经常来给钱大人瞧病，也知道这位郡守大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啊，说是要去下面一个村子里去巡查，一大早就去了，不知道几时能回来。”
陶修远提到自己这个顶头上司也是很头疼，但也不能说他没有恪尽职守，只能说是缘木求鱼罢了。
“陶大人，不好了，汾江发现了一具浮尸。”
这时候下面有衙役来报。
“陶大人，如果方便，我可否去和嫌疑人见一面？这人不是凶手，我不能让无辜的人去背负罪名。”
姜落葵虽说并不是衙门里的公差，但之前已经帮着他们破了几桩案子，也是郡守默许了的编外人员。但此刻陶修远就是不想姜落葵单独去囚牢里。
“姜姑娘是未出阁的，那监牢里暗无天日，又脏又臭，而且里面还都是男人。”
陶修远说不下去了。
“再脏再臭，能比得过腐尸么？一会儿让木香陪我去，现在涉及到人命，郡守大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他几日未归，那有些证据就会消失，到时候如果有无辜之人因此丧命，陶郡丞要如何负责？”
姜落葵一番话说的陶修远有些无地自容。
“常青，你一会儿跟着姜姑娘，我带人先去河边看看，木香，你跟我去。”
“那我也跟陶大人去看看情况。”汤璟天似乎对去监牢里看那些犯人没什么兴趣，反而对新发生的尸体很上心。
“行，你也跟着去吧。”陶修远知道，这汤璟天虽然现在身份卑微，只是郡守衙门里的一个小吏，但他却是个没落的贵族，从小优渥的条件让他身上还是散发着那么一股贵气。
“姜姐姐，我可以么？”木香有些迟疑，他回头看姜落葵。
“你去吧，毕竟是发现了尸体，仵作得到场。”落葵摸了摸木香的头发，小孩儿已经初具少年模样，他天资聪颖，就是没有好好学习过，她知道这孩子将来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仵作。
“陶大人放心，我会好好保护姜姑娘的。”
一旁的常青拍胸脯保证。
监牢是建在府衙地下的，又湿又冷，被关在这里的人，长时间见不到阳光，一个个都是面容枯高，骨瘦如柴，听到有人来，都纷纷趴在栏杆上往外看，这些人常年看不到女人，一看来了个漂亮小姑娘，竟然还有人说些不堪入耳的话。
姜落葵面色如常，丝毫不理会这些人，常青忍不住用手中佩剑敲打栏杆，让这些人闭嘴。
姜落葵不是第一次来监牢里，但从前都是有陶修远在，但这次她发现，监牢里只有几个衙役在，甚至还有一个在打瞌睡。
“你们怎么回事儿？在当值，怎么睡起觉来了。”
常青猛地一拍桌子，趴伏在上面睡觉的衙役猛地惊醒，本来想发作，但看到是常青，赶忙站起身来行礼。
“常大人，今天没有跟着郡守大人出去么？怎么有空来这儿啊？”
那衙役明显是心虚了，他低着头，常青不让他起身，他就一直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
“怎么就你们几个？你还在这儿睡觉。”
常青说着觉得还不解气，又抬脚在那人身上踢了一脚，衙役歪了一下身子，还不敢起来。
“劳烦这位小哥带我去见一下刚抓回来的人吧。”
衙役感激地抬起头看着姜落葵，但发现这小姑娘目光却是冷冷的，也没有看向他，只好作罢。
“姜姑娘这边请。”
衙役做了个抬手的动作，示意姜落葵跟着他。
“你去忙吧，我带姜姑娘去就行，守好门，要是觉得困，就自己去刑房领上几板子，保管你一下就清醒了。”
“小的知错了。”
衙役连忙点头哈腰，然后将腰间的钥匙递给常青。
“不必拿钥匙，就隔着门说几句话就好。”
姜落葵摇摇头，她为这嫌疑人翻案，不过是秉公处理罢了，也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
有过人命的犯人，都被关押在特殊的监牢里，整个监牢是被封闭起来的，只有一道铁门上面的窗户可以看进去，因为长时间不通风，里面混杂着各种不好的味道，就连常青都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白蔹，谁是白蔹？”常青忍受不了这样的恶臭，探过头去，从窗户里往里看。
“是要提审我了么？我真的没有杀人，审过我之后，是不是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姜落葵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像是给这沉闷的监牢里带进一丝阳光。
接着传来了铁链挪动的声音，姜落葵看到了一双亮晶晶的眼角从那小窗里向外往。
“你可否伸出手来？我要给你把个脉。”
“啊，小姑娘，你要干嘛啊？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白蔹定睛一看，那衙役身后，竟然站着一个小姑娘，她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但又没有一丝慌乱。
“姜姑娘要给你把脉你就把手伸出来。”
常青觉得这人真是磨磨唧唧，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担心别人。
“哦，好的。”
白蔹似乎是有些受宠若惊，接着姜落葵就听到了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
“我已经竭尽全力了，这铁链锁的太紧，姑娘将就一下吧。”
姜落葵看到一只手从小窗中伸出来，手腕处的铁链尽可能往上捋了捋，还在他手腕处留下了一段摩擦过的红痕。
“你是习武之人？”
姜落葵仔细端详了一下白蔹的手心，掌心处很是粗糙，还有陈年的旧茧，一看就是与铁器摩擦出来的。
“是的，自幼就跟着师父练功了。”
她将三根指头搭上了白蔹的脉搏，感受着少年人脉象有力的跳动。
